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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书宇渐渐恢复了意识,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失去腹中孩子的痛,肖书函的死,十一的死,那情景仿佛还在她的眼前。她怕睁开眼,依然是满目的血红,冰冷的天牢,灰暗不见光。

可没一会儿,肖书宇便感觉到了奇怪。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可这不是天牢里腐臭血腥的味道,而是沉静淡雅的白檀檀香的清香!

肖书宇猛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两边水蓝色的床幔。在最初的愣怔过后,她急切又带着些许害怕,小心地掀开了床幔一角,居然发现,这里竟是自己在国公府的房间!

她一下子坐起身,却忽然感觉一阵眩晕,头上立刻传来钝痛,忍不住轻哼出声。许是听见她的动静,原本伏在床边的小丫鬟,惊喜地抬起了头:“三公子,您醒了!”

肖书宇看向说话人的脸,有点陌生。忽又觉得这个视角有点低,便又低下头抬起双手。这分明是一双幼儿的手!白皙稚嫩的皮肤,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她不由得心下吃惊,忙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滑嫩柔软的触感,完全不似她之前那饱经战场风霜的坚韧却有些粗糙的脸。

看着肖书宇一脸迷茫又瞬息万变的表情,身边的小丫鬟急忙拿来几个软垫,往肖书宇的床靠背处塞了塞,又在上面垫了一个软枕,小心地扶着肖书宇靠坐上去,这才起身说,“三公子,奴婢这就去叫府医来。”

说罢急急转身往外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吩咐其他人:“三公子醒了,你们小心伺候着。”

肖书宇的脑子渐渐清明了起来。她靠在软枕上,慢慢环顾着四周。檀香袅袅,床尾处有一个软塌,想来便是刚才那个陪护她的丫鬟休息之处。门边有一处屏风,那是她的母亲,秦心娴还在的时候摆放在那里的。母亲曾说,恐开门关门有风吹入,会伤了她。自此那屏风便一直摆放在那,不曾变过。抬眼看向窗外,温煦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桕洒入房间。窗桕的下面是一张黄花梨的四方书桌,书桌上整齐的摆着笔墨,左上角规矩的放着一方砚台。

看见那个砚台,肖书宇的心猛地一颤。这砚台,是肖书函送给她的新年礼物。肖书宇记起来了,这是她七岁的时候,穆姨娘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这方端砚,送给了年幼的肖书函。端砚素称四大名砚之首,比自己年长两月的肖书函捧着端砚,真是爱不释手。

当时肖书宇也很喜欢端砚,有次无意中表露了自己的心思。没想到除夕夜那天,肖书函便来找她,将这方他爱不释手的砚台,送了给她。只是没过多久,肖书宇便将它摔的粉碎。

七岁啊!肖书宇心里冷笑。七岁这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情,那便是大年初六的午后,她被人推进了泛着冰块的湖水礼,被救起后昏迷了三日才醒。

肖书宇靠在软枕上,呆呆地盯着床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她怎么又成了孩童的模样?

为何会回到七岁这一年?

那肖书函呢?十一呢?林青画呢?

他们可还好?还有夜辰溪……

正想着,肖书宇听见房门开了,从屏风外面走过来两个人,正是她的祖母李惠兰和她的二婶赵昕儿。

李惠兰快走两步,在肖书宇想要起身行礼的时候,伸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身子,顺着坐在了床边,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我的乖孙儿,快别坐起来了!身体可有哪儿不舒服的?”

赵昕儿站在李惠兰的身边,也是一脸的关切,语气温柔地嗔道:“你这孩子,可叫你祖母和二婶好生担心。”

肖书宇看了看她们惺惺作态的样子,没说话。这二人话里话外,说的无非就是只有她们才是真的关心她,而其他人都不曾将她放在心上。

前世的自己,确实是这样想的。她以为只有祖母和二婶才对她真心。

可如今,重来一世,她才知道前世的自己有多傻,错得多离谱。

肖书宇低垂着眼,依旧没有说话。她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用一个孩子的心态,一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心态,去面对这两个人。

赵昕儿见肖书宇没说话,只是愣愣的靠坐在那里发呆,竟不知是怎么的落下了几滴眼泪来,似是对着李惠兰说道:“看看我们宇儿,这怕是吓坏了吧。大嫂才走没多久,竟然有人如此加害我们宇儿。寒冬腊月的,这湖水可还带着冰碴呢,竟然就舍得将你往那湖水里推。若不是救上来及时,怕是…”

“住嘴!大过年的,不许说这些晦气的话!”没等赵昕儿说完,李惠兰便打断了她。

其实李惠兰已经让赵昕儿把该透露给肖书宇的信息都说全了。

赵昕儿满是为肖书宇着想的模样,带着委屈的哭腔,一边佯装抹泪:“母亲,您怎么到这种时候,还要帮着那人隐瞒?!宇儿昏迷这三日,若不是您寸步不离的照顾…”顿了顿,把帕子又换到另一边的眼角擦了擦,“母亲,您别怪昕儿多嘴,那穆姨娘,竟是到现在都未曾来看看我们宇儿,你说这…”

肖书宇明白她的意思,在她刚刚醒来便紧赶着过来说这几句话,不过是想让肖书宇满心以为,推她入水之人便是穆姨娘。前世的时候,赵昕儿也是这般说辞,而她竟也全信了,还追问着,让二婶说出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一次,肖书宇心里冷笑,看向赵昕儿,一脸的稚儿懵懂。赵昕儿暗自咬了咬牙,心想这孩子不是真吓傻了吧,怎么自己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他还不追问呢。李惠兰轻咳了一声,赵昕儿连忙反应过来,又低声说:“母亲,您说说,这宇儿跟安儿都还这么小,却要时时提防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我这做二婶的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

是了,上辈子,自己也是这样,听到她们的话,再加上自己对穆姨娘的偏见,便一心相信是穆姨娘坑害了自己。待到父亲来时,一口咬定是穆姨娘推她入水。无论穆姨娘如何解释都不听。寒冬时节,新年还未过完,穆姨娘就被父亲惩罚,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从此落下了寒疾。那之后,每当入冬,穆姨娘的双腿便会疼痛难忍,夜夜难眠。可即便如此,穆姨娘也从未做过坑害他们三兄妹...不,是三姐妹的事情。

肖书宇闭上了眼睛靠回软枕上,心里苦笑,骂自己真是愚蠢之极。什么少年将军,文韬武略,什么兵马大元帅,用兵诡谲,她不过就是一个被小人蒙蔽,被渣男利用的傻子罢了。

上辈子,肖书函还曾经来找过她,跟她解释,并非是穆姨娘推她入水。那天,穆姨娘与肖书函正好在院中散步。她们走到湖附近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丫鬟们的呼救,是穆姨娘不顾天寒水冻,跳入水中救了她。而实际上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三天三夜的,也是穆姨娘。穆姨娘之所以没有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赶到,完全是因为,这一日的清晨,穆姨娘终于因为连着太长时间没合眼,实在熬不住去歇息了一会儿。这个报信的丫鬟,并没有前去告诉穆姨娘她已经醒了。

这时,府医陆羽鸿带着药箱,跟着丫鬟走了进来,给李惠兰和赵昕儿施了礼,便走到床边为肖书宇把脉。

“陆大夫,我的宇儿,身子可没什么了吧?”看着陆羽鸿一脸凝重,李惠兰急切地问道。仔细看去,那手指竟然还带着紧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若不是肖书宇是重生回来,怕是真的要被她这逼真的演技给骗了。

陆羽鸿收回诊脉的手,对李惠兰说道:“回老夫人的话,三公子身体已无大碍,安心休养几日便会好了。在下给三公子开一些滋补的药方,配合之前的药膳,相信很快就会活蹦乱跳了。”

李惠兰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又对陆羽鸿说:“那便劳烦陆大夫这几日,好好看着宇儿,莫要再让他受了惊吓才是。”

陆羽鸿应下,写了药方,递给李惠兰看了看。李惠兰也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端得是细细看过的样子,然后才又交还给陆羽鸿。陆羽鸿这才收拾了药箱,出了门,亲自为肖书宇熬药去了。

肖书宇看着陆羽鸿的背影,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疑惑。听闻,这陆羽鸿曾经是太医院的院判,因年纪大了,便主动请辞。说是因为年少时,曾跟随祖父一同上过战场,有着不浅的交情,便被祖父邀请,来到国公府当了府医。

肖书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刚刚诊脉的地方。能进入太医院,医术便不是普通人,更何况是曾经的太医院院判大人。据说男女之脉相差不多,但在及笄之后,女子若宫寒体弱,是很容易诊断出来的。

这件事还是肖书宇成年之后,有一次在战场上受伤,随军的军医陆茂同她详细说过。他说,虽然在平日里,男女脉象差别不大,但将军您体寒,稍微有点真本事的大夫,一诊便知你的身份。不知将军为何如此,但恐被有心之人利用,烦请将军不要轻易被人诊了脉才好。

从那以后,除了陆茂,她从未用过其他大夫。而她平日里也很注意,总是在手腕处缠上厚厚的绷带,从不轻易让人触碰到她的手腕。

陆羽鸿的医术如此厉害,怎会诊断不出她非嫡子,而是嫡女?便是她现在小,脉象差别不大,那她成年以后呢?肖书宇想起来,前世她也是这般体寒,每到葵水日总会疼痛。有一次冬日里,更是疼得下不来床,惨白着脸,吓人的很。府里叫来了陆羽鸿诊治。陆羽鸿当时的表情很平静,他给肖书宇诊了脉,说公子只是吃坏了肚子,天气寒冷,又贪嘴多吃了凉性之物,才会腹痛难忍。当下给肖书宇开了几贴温热养身的汤药。之后每月的固定时间,陆羽鸿总是会用各种理由,给她送几碗汤药。差不多大半年之后,她的宫寒之症便好了许多。

前世她从未细想这些,如今想来,陆羽鸿既已查出她的病症,为何没有揭穿她的身份,甚至从未跟祖父和父亲提及此事。

等等,肖书宇抬手按了按额头,陆羽鸿,陆茂,都姓陆?这是不是也太巧了。偏生跟她有关系的大夫,都姓陆。

回想起前世陆羽鸿的种种表现,莫不是他一开始便知,自己是女扮男装。可是他却没有说出去,难不成是这陆家与母亲有着什么约定?

或者,这院子里还有什么人,是知道这个秘密,并保守这个秘密的,否则她怎会女扮男装,在国公府平安的长到了十一岁,从未被人发觉?还有,她十三岁那年,替祖父带兵,竟也没有多少人反对。混迹军营数年,也能保持男装扮相不被人发觉。是无人发觉,还是有人刻意掩盖?

前世她没想这么多,只是按照祖父的遗愿,做好国公府嫡子该做的,做好兵马大元帅该做的。光耀肖家门楣,不让肖家这个武将世家,到她这一代因无嫡子而没落。她那会儿,甚至想好了,若一生注定如此,她会从肖伊雪处过继一个儿子,作为她的嫡子抚养。

想到这,忍不住心下冷哼,伸手一把拍在额头上。竟是要用这么多的血,才能洗干净眼睛,看清楚是非。

李惠兰见肖书宇一时呆愣,一时又拍额头,心下以为他到底年纪小,遭此一次,怕是真吓坏了。心里冷笑,这次没死成,也断不会让你日后顺遂。不过面上还是装着样子,安抚地说道:“宇儿,别怕,祖母在这,断不会再有人欺负了你。”说着,便要去拉肖书宇的手,肖书宇下意识的躲了过去,李惠兰一愣,有些不解。

“是宇儿不孝,让祖母与二婶担心了。”肖书宇扬起小脸,带着天真的笑容看着李惠兰,主动用手拉住了李惠兰没收回去的手,“祖母放心,宇儿以后不会再调皮了。”

李惠兰没多想,只道是这孩子被惊吓之后的反应。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惯是会哄祖母开心。快别说这么多了,先好生躺着。”说完又吩咐到,“碧桃,你去厨房催一下,怎么宇儿的粥还没端来?”

碧桃。原来是肖书宇刚睁开眼睛时看见的那个小丫鬟。今年十三岁,是被李惠兰派过来,伺候肖书宇的。换个话说,她是李惠兰安排在肖书宇身边的眼睛。

听见李惠兰的话,碧桃连忙应下,出了门去。

赵昕儿还在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肖书宇不禁有些怀疑,她那帕子上莫非是沾了辣椒水?怎么一擦眼角,那眼泪就流个不停。

“宇儿真真是懂事的,到底是二婶的亲侄子。可怜我那早逝的嫂嫂,便是想要为宇儿担忧,也是…”

一提到母亲,肖书宇暗暗捏起了拳头,脸上却还是孩童般的表情,语气充满了对赵昕儿满满的依赖:“宇儿知道二婶对宇儿最好了。是宇儿不好,让二婶伤心了,二婶您别哭了,宇儿知道错了,您仔细别伤了身子。宇儿现下已经没有大碍了,劳烦二婶扶着祖母回去休息吧。祖母这几日照顾宇儿,定是没有休息好的。”

看着肖书宇满满关心的眼神,赵昕儿面上说着宇儿长大了,宇儿懂事了,宇儿会心疼人了之类的好话,心里却冷笑着,到底是个孩子,这么容易便被哄骗了。

李惠兰也没再久留,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才在赵昕儿的搀扶下离开了。

待李惠兰她们走后,碧桃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篮子,放在桌子上,低声问肖书宇:“三公子,您起来用吗?”

肖书宇心中有事,抬眼看向她的时候,目光里还带着没有掩去的寒意。这眼神,让碧桃心下一惊。

肖书宇没有回答碧桃的话,转了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外:“碧桃,你去棠梨苑,请穆姨娘过来一趟。”

碧桃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肖书宇会主动找穆姨娘。按照肖书宇往日里的性格和老夫人的计划,肖书宇应该是等待老爷回府,直接就去告了穆姨娘的状才是。

按照肖书宇的记忆,他是年初六被推进湖里的,昏迷了三天,今儿应该是年初九。朝廷过完年十五才开朝,按说肖祉是应该在府中的。但今个儿一大早,宫里便来了人,说是皇上有要事相商,请了老太爷和老爷进宫,此时还未回府。

肖书宇看见碧桃没动,便冷了声音轻喝:“还不快去!”肖书宇的声音虽有着孩童的稚嫩,却已然有了几分果决。

碧桃吓得连忙跪下说道:“三公子息怒。碧桃实在是不放心三公子。三公子您刚刚醒来,让碧桃伺候三公子用餐之后,再去请穆姨娘吧。”

肖书宇挑了挑眉,看着跪在面前的碧桃:“如此说来,本公子还需要你一个奴婢,来决定本公子应该要先做什么?是吗?!”语气虽淡淡的,那其中寒意让碧桃却不禁颤抖了一下。

没等碧桃再说话,肖书宇抬手摆了摆,语气又恢复如常:“罢了,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便让…杨柳去吧。”

杨柳原本也是肖书宇房里的大丫鬟,是她的母亲以前给她的。但是碧桃来了以后,杨柳不知怎么的失手摔断了李惠兰送她的一把木梳子。肖书宇一怒之下,让她去做了柴房的粗使丫鬟。

后来才知道,那木梳子外层虽是上好的黄杨木,实心则是有毒的夹竹桃。

刚抬眼时见看到了窗外正在清扫院子的杨柳。这丫鬟怕是这融云苑里,对她最是忠心的丫鬟了。她却有眼无珠,错信旁人。上辈子,杨柳为了让她醒悟赵昕儿对她的杀心,亲自喝下了赵昕儿派人暗地里下了毒的一碗汤,随即毒发,七窍流血而亡。只可惜,当时的肖书宇不仅没能醒悟,反而因为那汤是穆姨娘小厨房端来的,就以为是穆姨娘的人搞的鬼,不分青红皂白,未查原因,便将错误一股脑的给了穆姨娘,让祖母动了家法,打了穆姨娘二十大板。

碧桃见肖书宇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陷入了沉默,壮着胆子抬起头,却看见肖书宇还在盯着她。一时慌神,连忙又低头说道:“奴婢,这就去吩咐杨柳请穆姨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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