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听见肖书宇的问话，面上都是一喜。能在镇国公嫡子和长子身边当侍卫，那可是很多人做梦都想的差事。不仅比他们原来轻松，而且月银也更多。

几人纷纷表示愿意，却只有顾起一人面露犹豫。武崚和顾成都有些着急，武崚压低声音跟顾起说，“你想什么呢？能得到二公子和三公子的赏识，这是天大的好事，你怎地还犹豫？”

顾起抬头看了看肖书宇，心一横，上前一步抱拳说道，“三公子，并非属下不识抬举，而是，而是，属下的外表，不适合待在公子们的身边。”

肖书函皱了皱眉，他开口说道，“为何不适合？”

顾起抿了抿嘴，“属下怕，给公子们带来不必要的，闲话。”

“哦？这么说，你自己也是有这心思的？”肖书函问道。

顾起一下子单膝跪地，“二公子明鉴，属下只想衷心当差，并无其他心思。”

顾成也连忙上前，单膝跪地说道，“二公子，三公子，我堂弟心思单纯，却无旁的意思。府中那些都是流言，请两位公子相信。”

“既是流言，又何必在意。”肖书函啧了一声说道，“府中流言可有说过，我与宇儿之间的事情？”

几人均是一愣，无人回答，但从表情也看得出一二。府中一直传闻，大房嫡庶不和，肖书宇嚣张跋扈，无规矩还是个草包。

肖书函看他们的样子就明白了，他顿了顿又说，“身为男子，自当顶天立地，问心无愧。所谓流言蜚语，那是小人行径。你自问清明又何必在意那些？”

顾起的嘴角有些苦笑，他说，“二公子，属下说一句越矩的话。属下虽不懂得太多的道理，但是明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属下不在乎外人说属下什么，但是属下不能给两位公子添麻烦，影响了公子们的名声。”

“本公子从不在意那些。”肖书宇耸了耸肩，重活一次，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名声，都是靠实力拼出来的。只要你够强大，旁人自会替你说话，只是，“这世上，名声好的人有多少是人品好的？本公子不会勉强你，但是，本公子希望你和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记住一句话，”肖书宇此时想起上辈子听过千人面说过的一句话，她张嘴，说道，“不要在乎那些，与你生命没有关系的人，对你的任何评价，因为他不需要对你的人生负责任，而你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

一句话出口，别说是几个侍卫，便是旁边的肖书函，和院子里的丫鬟们也都愣住了。连带着奉命暗中观察肖书宇的小一，脑子也呆愣了，恨不能拍手给肖书宇叫好。

顾起抬起头看着肖书宇，眼睛里全是坚定，“二公子，三公子，属下愿意在竹枝苑当差，任凭两位公子差遣。”

肖书宇笑了笑，摆了摆手让顾家两兄弟站起来。

之后她才继续说道，“既然你们都有这个心思，那等下本公子会亲自跟父亲和姨娘商议，将你们调到本公子的院子。但你们的办事能力如何，本公子还要考校一番。”

接着肖书宇让卫恒说了一下，墨八月的事情，以及肖书宇想要帮助墨八月和类似墨八月这样的孩子的事情。

卫恒说完了大概的情况，肖书宇才接着说，“从明日开始，你们六人分成三班，早中晚过去探望一下墨八月，每天都要按时去给墨八月送吃食，当然也要记得带上同住的那些乞丐的分量。也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借了墨八月的光，同时每天回来都要向本公子汇报情况，事无大小，把你们观察到的，全都说出来。”

“就这样？”卫恒不太明白，看着肖书宇。肖书宇点头，“等下我让姨娘派人整理一下旧的棉衣棉被，稍后让卫恒带着你们过去认认路。顺便带些包子过去。”

吩咐完之后，肖书宇让他们回去自己在府中的住所，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到竹枝苑报道。同时让杨柳安排好他们的住处。

竹枝苑里是没有地方给他们住的，而且这里丫鬟也多，侍卫住在院子里也不合适。正在烦恼的时候，肖书函说，“让他们住到揽木苑吧，左右那里现在也没人住。不过主屋还留着姨娘的一些东西，回头让丫鬟们去拿了来。先便让他们住在厢房，宇儿觉得如何？”

肖书宇点了点头，也好，正好也能看看他们的人品如何。揽木苑的主屋里，放着的都是一些不贵重的东西，但是也是较比镇国公府不贵重，比寻常人家还是很难得到的好东西。而且，穆纤凝还有一些嫁妆箱子也都放置在揽木苑。若他们住进去，一来有了理由将原本穆纤凝留在那里的下人都带出来，二来那平日里便是只有他们几人了，若有心怀贪婪之辈，便可窥知一二。

之后，肖书函去找了穆纤凝，肖书宇去找了肖祉。而他们都不知道，小一喊来了小四换班，自己去了肖振海那里。

虽说年十六已经恢复了早朝，但是北齐有制，无重大事件，不用日日早朝。五天一次便可，平日里都是递一些折子上去，若无要紧的事情，便是六部自行处理，最后给皇上写个总结就可以了。

所以第二日，肖祉是留在府里的，正好接到了从宫里来的旨意，说皇后娘娘想念妹妹留下的几个孩子，让穆纤凝带着几个孩子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肖书宇眼睛眨呀眨，半饷才反应过来，她终于有机会，跟夜玲珑近距离接触一下了！

肖祉接了皇后的旨意，回到书房的时候，心下有些疑惑，他略想了想，便跟穆纤凝说，“此番皇后娘娘叫你进宫，怕是要...观察一下的。”肖祉想了一下，才找了个合适又不那么严肃的词。

穆纤凝心下也是有些紧张，但是面上还是很平静，她淡淡的笑了笑，说：“国公爷不必担忧，妾身并无不可告人之事。想来，皇后娘娘也是挂念大小姐三公子和七小姐了。只是，妾身从未进过宫，怕是这宫里的规矩众多，妾身有些惶恐。”

肖祉想了想，这倒是真的。现在肖祉这一房没有当家主母，穆纤凝即便是侧室，也算是半个夫人了，这种场合以后恐怕不会少，“是本国公疏忽了，不如跟母亲说一声，让她先派个嬷嬷来跟着你。”

话音落，下人来报，说是肖嫣然来了。肖祉让人进门，肖嫣然规矩的行礼，开口说：“姨娘，身边别带其他丫鬟了，带文嬷嬷一同进宫。方才嫣儿在回去之后，文嬷嬷便说姨娘从未进宫，怕是宫里规矩多，姨娘一旦行差踏错可都不是小罪过。皇后娘娘虽然是我们的亲姨母，怕到时也会责罚一二。犯不着我们几个孩子，跟着你一个姨娘吃瓜落。”

肖嫣然又面向肖祉说道，“文嬷嬷一直侍奉在外祖母身边，规矩礼仪自是不必多说，想必也一定会让姨娘规矩，不会给父亲招惹麻烦。”

肖祉对文嬷嬷自然是放心的，她跟在林昭筠身边许久，之前便听秦心娴说过，是林昭筠自幼一起长大的丫鬟，后来成了贴身的嬷嬷。

穆纤凝谢过之后，便同肖嫣然一同离开，各自回了房间去换衣裳。

此次进宫，只有四个人，穆纤凝，肖嫣然，肖书宇，肖安然。因着旨意明确写着，让秦心娴的孩子进宫，穆纤凝跟肖祉略商议了一下，便没让肖书函跟着。

肖书函也不是那心气高的人，他从小被穆纤凝教育的很好，听闻没带自己，其实他还暗自松了口气。

穆纤凝在出门前，还特意去请教了文嬷嬷，自己应当穿什么样的衣裳进宫。一般的亲眷入宫，衣裳都是有规制的，此前也有侧夫人入宫见亲眷的事情，但穆纤凝这种进宫见自家已死主母的姐姐，且姐姐还是皇后的事，还真是头一遭。穿素了怕惹了皇后，穿艳了更是不妥。

文嬷嬷随着穆纤凝来到了雪阳苑，看了看穆纤凝的衣裳柜子，选了为她选了一件淡绿色长衫，里面配了一件深绿色的长裙，那长衫下方绣着池中荷，袖口处还带着白色并深绿色的滚边。并亲手给穆纤凝梳了一个尚宫发髻，发髻上插了两根翠玉的簪子，头上又带了暗羽点翠。一番打扮下来，文嬷嬷也感叹了一下，穆纤凝的样貌已然是上乘，可她身上的气质更是独特，这绿色的衣裳，寻常人是不怎么敢穿的，可偏偏在穆纤凝的身上，却穿出一种低调闲适的美，却又有一种自成的大气庄重在里面。

穆纤凝看着文嬷嬷的目光，心下有些紧张，“嬷嬷，可是妾身有何不妥？”虽然文嬷嬷是奴籍，但穆纤凝知道她一直伺候林昭筠，在文嬷嬷面前，她自认不敢托大。

文嬷嬷收了收心神，轻福身，“侧夫人这身很是妥当。”

穆纤凝轻轻松了口气，说道，“多谢文嬷嬷。”

文嬷嬷又去看了看肖嫣然，肖书宇和肖安然，见都收拾妥当，便一起出门上了马车。

皇后宫里，夜玲珑拖着下巴躲在一颗大树下，眼前有两排蚂蚁，在排着队忙碌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眼神却一个劲的往宫门那飘。

今早起，母后不知怎地了，忽然叫人给肖家传旨，让穆纤凝带着几个嫡子女入宫。夜玲珑当时心下漏了一拍，差点以为自己漏了馅，回头一想，大概是因着国公爷要抬穆纤凝为侧室这事，想看看这人到底如何。毕竟秦心娴这几个孩子还在府中生活。

于是吃过早饭，夜玲珑便蹲在这颗最靠近宫门的大树下，假装看着蚂蚁搬家，实际是在等肖书宇。当听见宫人传话，说穆氏并几个孩子已经到了宫门外，她的心下又忍不住狂跳了起来。她本想着跟在秦秋玉的身边，结果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写写画画的那几张纸，连忙站起身便往自己的寝殿里跑，一众丫鬟嬷嬷在后面紧紧跟着。秦秋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反正夜玲珑是被夜青宇宠的无法无天了，这性格一天三变的，秦秋玉都习惯了。

穆纤凝跟着宫人的指引，带着三个孩子和文嬷嬷一同到了皇后的宫里。几人依次行礼之后，皇后便叫人坐下说话。

皇后娘娘便是秦秋玉，秦心娴的嫡亲姐姐。但实际上，秦秋玉的性子与秦心娴不太相同，也许她是家中第一个女孩子，从小林昭筠便以世家主母的身份培养她，是以，在任何时候，她都是站在一个全局的角度考虑问题，随后才是私心，亦如她亲自为皇上选拔后宫一般，她又何尝愿意与人分享夫君，但皇帝这把龙椅，并不是那么好坐的，秦心娴需得为他分忧，这是她作为后宫之首的职责和义务。

便是如今叫穆纤凝入宫，也是先观察她与几个孩子的互动，言谈举止，之后才是她的身份。平心而论，若是穆纤凝是个可靠的，秦秋玉愿意将几个孩子托付，也并不在乎她被抬为侧夫人。而就算穆纤凝不被抬位，肖祉就不会续弦吗？秦秋玉看着穆纤凝的眉眼，不觉笑了笑，轻声说，“穆氏，你不必紧张，今日本宫叫你来，只是单纯的觉得，单单让几个孩子入宫，于肖家名声怕是不好。”毕竟这宫院深深，谁知道会有什么人说什么话，又有什么话入了谁的心。

穆纤凝忙起身行礼，“皇后娘娘言重了，妾身有幸能亲眼目睹皇后娘娘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秦秋玉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如今府中可还好？可有人不服于你？”

“回皇后娘娘的话，府中一切都好，有国公爷和三公子给妾身撑腰，无人不服。”穆纤凝低眉顺眼的回答。

秦秋玉点了点头，“原本娴儿去了，国公府又未曾分家，理应是二房当家主母管家。但国公府到底是镇国公当家，你又得嫡子嫡女信赖，肖侯爷才将你抬位，让你掌家。你需恪守本分，不做那些伤天害理，有违良心之举。也要切记不可自降身份，卑躬屈膝，让膝下子女受了委屈。”

穆纤凝听到这话，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今日少不了皇后娘娘要给她立些规矩，如今看来，是她小心之心了。她忙说，“妾身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请皇后娘娘放心，妾身定以性命护得公子小姐们平安喜乐。”

“恩。护得小姐妹便可，皮小子还是多多摔打摔打的好。”秦秋玉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说话得体，并不亲热也不疏离。

肖嫣然跟肖书宇一直静静的坐在旁边，肖安然因着出门之前刚吃了些辅食，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会儿，入宫的时候便趴在文嬷嬷的怀里睡着了。进宫以后，秦秋玉便没让人叫醒她，而是让文嬷嬷带着她去偏殿好好睡。

听见秦秋玉这句话，肖书宇笑着开口说，“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偏心，宇儿才不是那皮小子，宇儿不知道多乖。”

秦秋玉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就你最皮。”正说着，夜玲珑迈着小短腿又跑回来了，还没出正月的天气里，小姑娘愣是跑出了一身汗，脸上还泛着红。

几个丫鬟在宫门外便停了脚步，规矩地站在一边。夜玲珑的嬷嬷在后面一边追着，一边念叨着，“哎呦，我的小祖宗哎，您可慢着点。”

秦秋玉身边的贴身丫鬟，见夜玲珑进来，连忙过去，低下身子，拿出帕子给夜玲珑擦汗，“十一公主，你可慢着点，这是怎么了？看看这满头大汗的，外面风凉，可别吹着您。”

夜玲珑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歪着头看着给她擦汗的丫鬟，“紫馨姑姑不必紧张，十一身体好着呢。”说完她还学着大人的模样，拍了拍胸脯，让秦秋玉忍不住笑了起来，连着一旁的穆纤凝也没了那些紧张感，嘴角勾起宠爱的笑容。

肖书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目光没那么直直的，钉在夜玲珑的身上。心中千言万语，此时却不是诉说的时机。

夜玲珑迈着小短腿扑到秦秋玉的身边，“母后，十一跟你说，十一发现了一个好大的蚂蚁洞，那些蚂蚁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可好玩了，十一带你去看呀。”

“好好。”秦秋玉弯腰将夜玲珑抱起来，“只是，十一，母后这里有客人，你可还记得嬷嬷教你的？”

夜玲珑好像才看见穆纤凝他们一样，忙从秦秋玉的身上下来，走到穆纤凝的身边，规矩的行礼，一旁的紫馨丫鬟提醒到，“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侧夫人，十一公主您可以叫一声肖侧夫人。”

“肖侧夫人好，十一给您请安。”夜玲珑很乖的说道。穆纤凝却连忙起身，身体微微让开一点，只领了半礼，“妾身穆氏见过十一公主。十一公主快别这样，这是折煞妾身了，妾身如何担得起。”

秦秋玉在旁看着，微微笑着说，“无妨，坐吧。”穆纤凝此番倒是真的让秦秋玉对她有了好感，毕竟十一是公主身份，穆纤凝说到底，也不过是镇国公府半个主子，可没有受公主拜礼的规矩。而穆纤凝给十一回礼，回的却是妾对主的礼，不卑不亢又礼法分明。

之后，夜玲珑又走到肖嫣然的身前，没等紫馨提醒，肖嫣然便起身，“见过十一公主，在下肖嫣然。”

“肖姐姐好。”夜玲珑眉眼弯弯，大眼睛里都是赤城，水汪汪的看着人的时候，很是赏心悦目。

肖书宇也站起身，“见过十一公主，在下肖书宇。”

四目相对，仿佛万籁俱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