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书函离开的第三天,也就是二月二十八这一天。肖书宇接到皇后的旨意入宫,说是十一公主想念肖书宇,让他陪十一公主游玩半日。
肖书宇收拾妥当的时候,皇上的圣旨也下到了肖家,旨意上说,肖祁将军文武出众,如今岭南有部分流民作乱,命其带五万兵马前去,与岭南守备军合作进行镇压。
肖祁很开心的接了旨,这次的任务表面上听起来,很是简单。不过是几百名平民作乱,不是正规军也没有正规武器。别说是五万兵马,就是一万人都能轻松镇压。等于是皇上白给了肖祁一个功劳的事情。
肖祉也不明白为何肖书宇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他接这个差事。而且因为这个事,肖书宇还特意给秦雅儒去了信,希望他能在朝堂上帮忙说几句。毕竟肖祉是武将,说不出来那么多好听的词,如果这件事是有心人一定让肖祉出兵,恐怕没几个会说话的人,皇上不会轻易换人。
秦雅儒心里有疑,但是他觉得肖书宇既然会说,也应该有她的道理,而且这还是自己这个外孙第一次求到自己头上,秦雅儒觉得还是可以帮一把,不过是说几句话。
肖书宇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啥,他虽然觉得肖祉算是逃过了这次算计,但是她始终不知道算计肖祉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次是针对肖祉还是只是凑巧。或者说,这次过去了,会不会下次更厉害。
进了宫门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夜辰岚站在那等着她。肖书宇快走两步过去行礼,“五皇子殿下。”
“免礼吧。”夜辰岚说,他对着肖书宇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向凤栖宫的方向走去。
“前几日收到肖公子的传信,本宫与大皇兄已经暗中将母后宫中搜查了一番,果然如肖公子所言,在母后的寝店和书斋里都发现了混合的香料。”夜辰岚稍微靠近肖书宇,压低声音说道:“本宫要多谢肖公子机敏。本宫与大皇兄问过太医,若再晚个半年,母后怕是会因此药物而发疯,身体虚弱,最后…总之,本宫跟大皇兄欠你一个人情。”
肖书宇心里稍微放下一些,“五殿下言重了,在下也只是尽了为人臣子的本分。而且,在下也希望皇后娘娘福寿绵长。”说完,她对着夜辰岚笑了笑。
夜辰岚本就靠得近,忽然看见肖书宇的笑容,心竟然莫名的漏了一拍,脑子也当住了一般。他忙转开视线,想着怕是这几日忙着母后的事情,没休息好的缘故。
看着夜辰岚没说话,肖书宇也觉得现在的自己跟他没什么好聊的。走了一段路,夜辰岚轻咳了一声说,“十一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本宫觉得你应该,注意些分寸。”
肖书宇眨了眨眼睛,心里想,这夜辰岚怎么回事?上辈子可是一个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人,怎么小时候却是一个别扭的小傲娇?你就直说你吃醋不就完了,拿皇上说什么事啊!但表面上还是恭敬的回答:“在下多谢五殿下提醒。”
心里却是,屁,有能耐你让十一离我远点。
两个人刚迈进凤栖宫的大门,夜玲珑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脸上笑得特别开心,越过夜辰岚扑向肖书宇,“书宇哥哥!”
夜辰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眯起眼睛看着肖书宇,肖书宇嘴角抽了抽,讪讪地对十一行礼,“十一公主安好。”
“好着呢好着呢!”夜玲珑拉着肖书宇的手,肖书宇只能微微弯着腰,夜玲珑笑嘻嘻的说:“书宇哥哥快来,父皇新进给十一赏赐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快来一起看看。”
肖书宇对着夜辰岚笑了笑,跟着夜玲珑往正殿里面走过去。夜辰岚虽然脸色不佳,但是因着夜玲珑在这,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两人也一并往里面走。
进了正殿,肖书宇才看见夜辰溪和秦秋玉都在,连忙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
秦秋玉连忙笑着说,“快起来吧。书宇,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十一知道你要来,早就把她的好多宝贝都拿出来了,就等着给你看呢。”
肖书宇站起身对着秦秋玉笑着应下,夜辰溪对肖书宇点了点头,脸色反正也就那样。肖书宇决定以后要自动过滤这两位宠妹狂魔。
夜玲珑跟着秦秋玉说了几俏皮话,就拉着肖书宇去了隔壁的屋子,“书宇哥哥快看,这都是十一最近得到的好东西,看看你喜欢哪个,我送给你呀!”屋子中间有一个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珠宝首饰还有小孩子的玩具之类的。肖书宇觉得嘴角有点抽筋,十一你这是打算提前包了我吗?
夜辰溪跟夜辰岚也随后进了来,听见夜玲珑的话,兄弟两只觉得心塞,他们走过去坐在桌子边。夜辰溪笑着说:“十一,有什么好东西也让大皇兄看看呗?”
“好呀!”夜玲珑笑着说,“等书宇哥哥挑完,大皇兄就可以挑了!”
肖书宇抬眼看了看夜辰溪黑透了的脸色,有些无奈,只得笑着说:“十一公主说笑了,还是大皇子殿下和五殿下...”
肖书宇话没说完,夜辰岚忽然开口,“无妨,十一开心就好。”说完还暗中轻轻拉了拉夜辰溪的袖子,说好了今天是要感谢肖书宇的,大皇兄忍忍吧。
夜辰溪僵硬着嘴角,“肖公子先看,本宫无妨。”说完别开视线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本宫不气,本宫有度量,本宫...本宫想打人!
“谢大皇子殿下。”肖书宇讪讪的笑了笑,她装着陪夜玲珑摆弄那些东西,房间里一时只有夜玲珑的笑声,玩了一会儿,肖书宇说:“十一公主,在下能拜托公主一件事吗?”
夜玲珑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呀,你说。”
肖书宇看着夜玲珑,忍不住就笑起来,眼睛里都是温柔,她柔声说:“在下想请十一公主去帮在下要一些糕点来,早上走的急,在下有些饿了。”
夜玲珑伸出手,肖书宇连忙低下头,“可怜了书宇哥哥,十一这就去给你找好吃的。”这是夜玲珑上辈子的习惯,她总喜欢摸一摸肖书宇的额头,安慰的或者玩笑的,或者只是表达她对她的心疼。
夜辰溪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也明白这是肖书宇哄夜玲珑离开的借口。毕竟很多事,他们做哥哥的知道就好了,十一这么美好的妹妹,只要开心快乐的长大就好。
夜玲珑带着宫女嬷嬷们出去的之后,夜辰溪也让其他人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三人,夜辰溪开口道:“本宫今日是要感谢肖公子的,多谢肖公子机敏,化解了母后的危机。”
“大殿下言重了。在下也是希望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肖书宇忙行礼,之后又说道:“只是在下觉得,现在仍不算化解了危机。”
“为何?”夜辰岚问道。
肖书宇看着他们,想了想,“二位皇子可曾找到下毒之人?”
夜辰溪抿着嘴摇了摇头,“本宫已经将母后宫中之人全部彻查,但仍未找到有背叛迹象的人。”
“若不是皇后娘娘宫中之人,那就难办了。”肖书宇也皱了眉。
夜辰岚想了想说:“大皇兄可曾调查过内务府的人?”
夜辰溪点头:“内务府这几个月往凤栖宫走动的宫人,本宫已经全力调查,目前未发现不妥。”
“不如,我们反向考虑。”肖书宇说道:“若皇后娘娘有恙,那么受益人是谁?”
夜辰溪看了看肖书宇,又跟夜辰岚对视了一下,“肖公子考虑的事情,本宫也曾与五皇弟商讨过。只不过,后宫之事,牵扯过多,目前不太方便与肖公子细谈。”
肖书宇点头,“大殿下所言极是,在下只是提供一个可能。”她看了看两人,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不知最近三殿下可好?”
夜辰岚皱眉看着她,“三皇兄近日在汇海院很是勤勉,深得先生的喜欢。”
“哦。”肖书宇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夜辰岚跟夜辰溪对视一眼,也没再问。夜辰岚转而问起其他的事,“不知这次父皇派肖祁将军去镇压岭南叛乱,肖公子如何看?”
肖书宇抬眼,视线不回避的看着夜辰岚,“在下一介草民,不敢枉议皇上圣意。”说完,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肖二叔既得皇恩,自然要为皇上分忧。”
夜辰岚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说十一公主拿着吃食回来。几人便都闭了口,陪着夜玲珑吃了些糕点,她便有些累了。肖书宇被宫人送出宫,临走的时候,夜玲珑递给他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南海夜明珠,“书宇哥哥,送给你,晚上的时候特别亮,你就不会害怕了。”
肖书宇一时怔住,随后她笑了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仿佛春风吹过冰冷的湖面一般,眉眼舒张,“在下谢过十一公主。”
上辈子,她刚从边关回到京城,尝尝夜不能寐,总是梦见关边那些事,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来,十一知道她的这个情况,便找了太医商讨对策。太医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十一便找了些夜明珠放在寝殿里,晚上用薄纱罩着,便会有淡淡的光透出来,房间里不那么黑,她也渐渐睡得好了。
肖书宇行礼离开。夜玲珑回头,看见夜辰岚盯着肖书宇的背影,顿时觉得不开心,她迈着小短腿走过去,拉了拉夜辰岚的袖子,“五哥哥,你不可以喜欢书宇的,你没那个本事护住她。”
什么意思?夜辰岚一脸疑惑的看着离开的夜玲珑,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夜辰溪,却是看见夜辰溪也有些严肃的看着他,张着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五皇弟,你抢不过十一的。”
“啊?”夜辰岚莫名其妙的看着夜辰溪,“我怎么了?”
夜辰溪没说话,转身跟皇后娘娘告退,回了自己的宫殿里。
这天晚上,夜辰岚想了很久自己大皇兄和十一妹妹的话,他忽然明白了:他们不是误会了,我喜欢肖书宇吧?!随即脑子里又出现了肖书宇离开前那个笑容,心又开始不正常的跳了起来。肖书宇这个人,夜辰岚其实了解的不少。自从上次他提醒香料的事情之后,夜辰岚便与夜辰溪一起派人,调查了肖书宇。调查的结果让两位皇子都不是很放心,哪有人落了一次水,便性情变得如此之大!可,肖书宇确实帮了他们很大的忙,若皇后娘娘真的出事。夜辰岚眼神暗了暗,忽略开心里那一抹明亮的笑容,确实如肖书宇所言,如今并不算是化解了危机。
肖书宇回到竹枝苑,她打开夜玲珑送给她的盒子,让杨柳找了个精致的盒子,将夜明珠放在里面。杨柳不明白为何特意换个盒子,只见肖书宇将夜玲珑的盒子反过来,然后用手敲了敲,之后拿起手边的匕首,将盒子后盖撬开,撬开之后,还是一层木质的底,她又开始按照之前的方式,敲一敲,然后用匕首撬开。这次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个夹层,夹层里放着几张纸。
肖书宇让杨柳把盒子拿出去放好,之后她打开那几张纸,是夜玲珑用暗号写给她的,大概意思就是,她在皇后的枕头里,发现了天罗子,这个枕头是之前皇上送给皇后的,所以这件事她并没有声张,只是装作淘气,破坏了那个枕头。
天罗子?不是生天罗子。这怕是有什么问题。她想了想,喊来了卫恒,小声告诉他这件事之后,让他去告诉墨八月,看看墨八月怎么说。
而同时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有肖振海,不是其他,是一直观察着肖书宇的暗一告诉的,并不是因为信的内容,而是肖书宇用的那个暗号。为何肖书宇和十一公主之间传信,会用他们暗卫才懂的暗号,而且肖振海并未教过她这些。
肖振海只是告诉暗一,继续观察,别的没再多说。只是他的心里也对肖书宇更加的好奇,自己这个孙子...不,是孙女,或许真如法度大师所言,看来自己有必要再对她多上上心了。
三月初一,皇上下旨命礼部准备三月初五春耕出行之事,同时准备三月十六春季围猎。
所谓的春耕,便是皇上出宫,到城外不远的行宫里,行宫的外面有一片耕地,皇上带着百官,每人扶着一个犁,开一拢地便可。同时还要祭天和祈福,希望春耕顺畅,来年风调雨顺,百姓们能收成满满安居乐业。
肖书宇想了想上辈子,春耕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抓着头发想不出有什么大问题发生,因为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是被赵灵儿蒙蔽的小傻冒,没怎么关心过国家大事。只是,她恍惚记得,上辈子的春耕,并不是皇上亲临,而是大皇子代理。
春耕可是开年的头一件大事,皇上若不是出了什么事?肖书宇辗转难眠,起身走出房门,今晚守夜的丫鬟是碧桃,本在外室的软塌上休息,听见动静连忙起身,“三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肖书宇摇了摇头,“无事,你去休息吧。”肖书宇抬头看见对面原本肖书函住的屋子,他走过去,推开了门,身后的碧桃刚要上前,肖书宇便抬手摆了摆,“本公子看看二哥的房间,你不必跟着。”
碧桃低声应下,随后退到了门边。肖书宇走进肖书函的房间,这里跟肖书函离开的时候一样,摆设都没变。房间很干净,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因着肖书函是去穆家庄,走的时候并未带着丫鬟,这三个原本伺候肖书函的丫鬟便一直待在了竹枝苑。肖书宇坐在床边,抬头看着窗外,想起上辈子,她从战场上回来之后,也总是在夜里这么呆呆的看着窗外,有一次肖书函经过,便对她说:“宇儿,夜里风寒,别站在窗口了。”
那时的自己,并不领情,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之后便当没见过他。只是第二日,自己便收到了一件纯白色的狐狸大裘,还有一件银灰色的薄皮大裘,只是那银灰色的大裘,她始终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所制。肖书宇低头苦笑,怕不是上辈子的肖书函悄悄送给自己的,怕自己不穿,才没有露面。她向后靠在床沿上,心里却莫名的平静了,迷迷糊糊间,好像做了个梦,梦见穿着一身夜行衣的肖书函,悄悄的去到了她的房间,将半块青白的玉佩放在了她的枕头下面。她迷迷糊糊的想着,二哥怎么还在府里?不是已经跟着穆千秋他们动身回去穆家庄了吗?她迷迷糊糊的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手伸到枕头下面,拿出那半块玉佩,上面雕刻着的东西,隐约看着像是半个麒麟,只是那麒麟在被她拿起来的时候,竟开始慢慢的变红,像是渗了血一般的。
“二哥!”肖书宇一声轻呼,人也清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肖书函的床上,身上已经被冻得有些凉意,头疼的厉害。转头看去,天色已经蒙蒙亮。门外的碧桃听见肖书宇的声音,忙问道:“三公子,需要奴婢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