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铉抬眼扫视一圈,一堆脑袋,晃来晃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朱文奎顺着铁铉的目光看去,人缝中,闪动着人影,马上明了铁铉的心意。
“于山,你带人先到园子里,欣赏一下风景,这济州府衙,亭台楼阁的,修的不错。”
亭子中只剩下参会四人及梁中节、姚全。
铁铉呷着茶,组织着语言:“今日和谈,朝方攻击我们‘去国失位’,虽其言语大逆,但不无给我们提了个醒,现在我们缺一个正式旗号。方得如此,我们才能够事半功倍,方得行堂堂之事。”
他凝视着朱文奎,继续说道:“如陈理等人,其本不是我大明治下之人,又久居外邦,何以能收其心,服其行。唯有‘利’还不够,还需有‘名’。岛上蒙人后裔,朝鲜纳降者,更是如此。此事迫在眉睫!不可轻视!”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如醍醐灌顶:“是啊,人无名不立,事无名不成,物无名不存;有了名,才能有组织;有了组织,才能提供施展抱负的舞台、才能有上升通道,才能凝聚人心。”
这中间存在内因果关系:有‘应’才有‘果’;有‘果’必有‘因’。
又如逃亡的大明众,虽然铁铉没有明讲,但朱文奎也能猜想到,在他们心中,一定有一中渴望:期望有一间大屋,能替他们遮风挡雨;有一个机会,使他们能过上好日子;有一个舞台能施展他们的才华。
朱文奎都能换位思考,人家追随你朱家父子逃亡海外,服从你,追随你,那叫‘忠义’。但,你不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为追求理想,不惜献身。人又不是生活在真空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如果你不能想其所想,急其所急,时间久了,必会形式离心离德,各自飞的局面。
所以平台很重要,展现平台的时机也很重要。
又如,岛上的流放众,在朱文奎到达之前,他们的生活状态是,因为无能为力,才顺其自然,受苦又受累。现如今,倒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但如果不尽快地给他们提供合适的舞台,机会,这是大概率事件,有人受不得诱惑,心一歪,到别人家唱歌去了,自己不是竹篮打水一场,落得一场空吗?
所以,此事的等级直接飙升为最优先级,立刻办,马上办,不能隔夜。
朱文奎赞许地望向铁铉,伸出手,竖起大拇指,给了个大大的赞:“铁师,高瞻远瞩,实为谋国之言!”
同时,他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下了这句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不敢当此夸赞,当为臣的本分!”铁铉慌忙起身谢道。
他也老怀宽慰,朱文奎能做到“善纳言”,有明君之象,只有如此,两人才能相得益彰,齐心协力,共克各种困难。
与此同时,儒家的教育,也使‘君臣,父子子’的理念,深入其他的血脉,辅佐太子,是理所应当的事。
“诸位,关于旗号,有何建议?”朱文奎快刀斩乱麻,直入主题。
现场气氛一下就热烈起来。
一个个兴高采烈,跃跃欲试。各种五花八门的名字,接踵而至。
“简王行营!”简王是朱文奎做太子前的爵位。太不吉利,怎么听,里面都有一种“失败者”的味道。
“太子行营!”味道虽然淡了一点,但依然存在。
“镇东营!”霸气,但格局不够。
“征东营!”格局更小。
眼见着朱文奎没有表态,众人心知。没有名字一个落入朱文奎的心坎。于是,所有的目光,逐渐汇聚到他的身上。
朱文奎凝眉沉思,心中盘算着,起什么名字好呢?不但要响亮,还要有号召力;不但要大气,还要匹配身份,最后,还要有预见性,省的将来改来改去,麻烦。
良久,“有了!”朱文奎眼睛一亮,大叫一声。
老爸去了南方,自己在北方;将来,自己肯定去北美,老爸最大可能行性是先南美。这是因为绕道非洲缘故,从非洲南端到美洲,南美路程最近,也最为便捷。如此,自己无论如何,摆脱不了一个‘北’字,干脆,就叫‘大明北大营’,将来,无论到哪,还是‘北大营’!就它了。
“大明北大营,如何?”朱文奎抛出了他的想法。
铁铉捻须品味,微微点头:“好名字,贵气!给人一种于某殿里的感觉,不动如山,上不封顶,下可兜底。不像‘行’镇’‘征’三字,都在‘动’,凡夫俗子才动来动去,智者劳心,愚者劳力,尊者坐庙堂。好!好!!好!!!”铁铉心中连叫三个好。
马成一拍大腿叫了一声:“提气!”
“嗯,如堂堂之师。”
“好名字。”
“......”
竟然没人反对,朱文奎有点意外。看来多活几百年,还是具有某种优势的,他心中暗自得意。
既然是没人反对,那这么定了。
可朱文奎又陷入了神游天外状态。有两件事,纠结一事,遗憾一事。
遗憾的是,时间太短,新的旗帜,连夜是赶不出来,明天无法亮相。
纠结的是,明天以何种身份出席谈判?已经‘被’降级了。简王?太恶心了,不要!另外,重新,起一个王爷,太普通了,王爷多如狗,还不如不要。
那到底给自己封一个什么官好呢?总管?总指挥?总督?总代表?亦或者更大胆一点,委员?委员长?他更纠结了。
“公子,明日须以‘监国’之名出席。”铁铉的声音飘入耳中。没有想到他老人家也在考虑此事。
“监国知好呀!‘低调,大气,有内涵。’我喜欢。”朱文奎脱口而出,随即,转念一想,又向铁铉摆摆手:“可惜了,好名不能用,国都没有了,监的哪门子国……徒增笑话而已。”
“算了,就‘总督’吧!”朱文奎一言而决,不在纠结。
天已经麻黑,于谦探头探脑,来回晃荡。朱文奎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一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