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飏回到宴席上的时候,气氛颇为压抑,皇帝坐在上面捏着酒盏,底下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跪着的那个人一身月白色华服,身姿翩然,面容俊俏,这便是太子江璟。
“佛像被损一事,你可有话要说?”
皇帝饮了不少酒,说话缓慢有力。
江璟道:“回父皇,佛像自开工以来,工匠们日夜赶制,不敢有一分差池,完工当日儿臣与皇祖母曾一同前去上香,佛像没有一点问题。皇祖母尚佛好清静,故而我们简装出宫,只带了几个贴身侍从在身边,从一条小道进了灵山寺。”
“你的意思是,太后可证你清白。”
“儿臣请父皇明鉴!”
皇帝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一眼江璟,将酒杯中最后一点酒饮下,方才开口:“带人上来。”
两名布衣工匠被两名侍卫带到江璟身后,工匠哆哆嗦嗦,不敢抬头,侍从的手一松,两名工匠立刻腿脚发软,跪倒在地。
皇帝给了信王江琤一个眼色,信王起身道:“把你们看到的都说出来。”
“小人……小人今日进庙洒扫,就……就发现佛像都倒在地上,三座佛像都有损坏!小人吓了一跳,也知道……遇到事情……要找各位大人禀告,小人第一时间就汇报给了杨大人,杨大人就派兵把寺庙看住,再不让人进去。”
左边那名布衣工匠哆哆嗦嗦地讲完话,便垂着头不敢再动。
信王睨了右边那个工匠一眼,那工匠竟直接瘫软在地,口齿不清:“小人不知!小……小人什么也没看到。”
这话就有意思了,在座的人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信王出声呵斥:“大胆!你可知你面前的人都是谁?你若有隐瞒,欺君之罪可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那人显然吓坏了,额角密密麻麻全是汗珠,脸涨得通红,他看了身边的江璟一眼,似乎下定了决心,颤声道:“小人……小人在后山听到太子殿下身边的樾影大人……与人交谈,说什么……佛像损坏……就给信王泼脏水……就说是信王的人进去的……”
一语出,满堂惊。
信王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厉声道:“住口!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污蔑东宫太子是多大的罪,你如何担待的起?”
那人怕的不行,浑身颤抖:“小人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皇帝扶着龙椅的把手,沉声道:“太子,今日下朝之后,你去了哪里?”
江璟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回父皇,儿臣下朝后回了东宫,儿臣原本只是想简单洗漱一下就去处理公文,但是想到晚上有晚宴,故而去了汤池,午时方才回宫,儿臣的贴身侍从樾影也是一直跟着的。”
“去问。”
皇帝出声后,立刻有人前去汤池确认,不多时,那太监回来禀告:“启禀皇上,太子所言属实。”
信王心下一惊,忙看向那太监,只见那太监不为所动,似乎没看到他的眼神一般。
信王再一看江璟,平静如水,似乎胜券在握,暗道一声不好,中计了。
眼下这情形,却不容他控制。
“既然太子的随从一直在宫中,你又是如何确定你看到的人是太子的随从呢?”
那人显然慌了,这与事先安排好的不一样啊。
原本的安排,这太监应该说太子并未去汤池,东宫上下没人看到太子去了何处才是。
那人支支吾吾道:“这……这……”
信王暗地里给他递了一个眼色,那人心一凉,懂了二皇子这是想弃军保帅。
想着家中妻儿,那人跌坐在地,喃喃道:“小人……小人可能看的不大真切,也没能听清楚。”
信王冷声道:“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说,谁让你来陷害太子的。”
江璟抬眼与江琤对视了一眼,若有若无的笑了笑。
江琤移开了目光,暗自攥紧了拳头,面上依旧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再不说,就去牢里问吧。”
那人低头挣扎了一瞬,猛地起身撞向一旁的柱子,血溅三尺,当场身亡。
江璟道:“终究是儿臣看守不力,导致佛像受损,还请父皇责罚。”
这时,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刘本回来了,在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就见皇帝的目光愈加阴冷:“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戏弄朕,那三座佛像完好,何来损坏?”
皇帝靠在龙椅上,底下的人却已吓的面如土色,一动不动。
“欺君之罪,即日处斩。”
话音一落,立即就有人上前来带走了这名工匠。
“散会吧。”
皇帝被人拥护着离开,众人纷纷离席。
待人走的差不多时,江琤对江璟道:“好一个引蛇出洞。”
“是二哥太心急了,”江璟淡然一笑:“二哥派人行刺我不成功,常年来又抓不到我的把柄,这才自乱阵脚。”
“我竟不知太子好本事,竟然都换成了你的人。”
江璟道:“你怎知你派来做眼线的人,原本就是我送去你那里的。”
江琤愣了愣,旋即讥讽道:“你还能得意多久,父皇不喜欢你,你朝中无势力,可笑你母家的人,这几年相继被人扳倒,还剩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左相还在苟延残喘,只可惜啊,你这亲祖父也不帮你。”
江琤冷笑:“你以为你这位置还能坐多久,且等着看吧。”
言罢,转身离去。
“信王居然已经亮到明面上了。”
樾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道。
江璟道:“明面上的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看不见的。”
“属下已经打听到了,醉月阁幕后的人就是信王,那里面的女子都是为他收集情报的。”
江璟点了点头,樾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殿下,属下不明白,您今日为何会当众维护国公府家的二小姐。”
“算报恩吧。”江璟的眼前又浮现出在凉山时看到的那个背影。
“殿下您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今日这般,怕是招摇了些。”
“我找她之前,想着她应当是纯良之人,却不想这般。”
月光下,江璟的脸愈发柔和,想到那日她不知他善恶还能救下他,明明自己害怕的要死,还冒险给他喂药,与今日设计害人判若两人。
难道这男子不可貌相,女子也不可看表面吗。
当日善若仙者的人,转头就可以变成诡计多端的人。
“孤今日顺水推舟一把,往日就不欠她了。”
江璟有些怅然,说不清这怅然若失是种什么感觉,好像小心翼翼的掀开一层纱布,原以为纱布下的应当是洁白无瑕的明珠,却不想是一条漂亮有毒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