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顾名思义,谷中百花盛开,景色宜人,寒冷也来得晚,一进谷便有一种错了季的感觉。百花谷中曾经有个村落,住了一位妙手仁心的神医,数百年过去,这里竟慢慢形成了一个门派——百花派。百花派的人擅长医术,武功也有所长,尤擅轻功,点穴与飞针。
百花谷离南合城很远,鹤枝蔓与她的护院长途跋涉且按下不表,终于来到了百花谷附近。
陈合始终谨记鹤璧的吩咐,在平安到了这里之后便决定与鹤枝蔓分开,继续暗中跟随,告知了她进谷的地方后便消失了。对此鹤枝蔓没什么想法,点头应了。
越靠近百花谷,各式各样的人越多,尤其是离百花谷最近的一个镇子上感受最强烈,他们或单独或成群,有的穿统一制式的衣服,有的负剑,有的戴斗笠,鹤枝蔓明白这是江湖上的人陆陆续续来赶秋日宴。
这一路她仍是为了方便女扮男装,不过没有去南合城时那么费心伪装,是一张清淡干净的脸。她本想着铁算盘与她百花谷见,若是她到了也没有认识的人,岂不是会被赶出来,便想在镇子上多留几日。后来看多了那些神秘的独行者,她便决定随意编个身份好好进去。
她骑马行至百花谷旁的十八潭时,眼神不经意一瞟,感觉在一群人中看见了一个熟人,她正不确定,却见那人附近的女子都缓缓往上凑,那么多女子的眼神都聚集在一处,这下她不用靠近细看便确定无疑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不过她也不想探究,虽然现在她只是一个人,但她也不想上前认熟,还是默默地慢悠悠骑马。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不得不找个人和自己同行了。
十八潭后歪歪扭扭站了三个女子,三个男子,低声谈笑着,阻拦了想往前的大家。
鹤枝蔓被迫停住,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在交谈,有的也是疑惑,有的则是知道得明明白白。
她慢慢溜着马靠近旁边的人,听见他们很不高兴,“百花谷这是耍什么花招?只要不是邪教,秋日宴是人人得进,人人参加,怎地到了他们办就这样拦人?”
另一人语气则充满嘲讽,“可不得拦人么?他们算什么大门派吗?窝在这么小的地方,怕是大家都进他们招待不起,一群穷酸鬼罢了。”
那边又凑来个人道:“我打听了一下,前面是设了三关,除了各门派的掌门外,三关过了才能进谷。”
“三关?什么?”有人问道。
那人摇头皱眉,“门派不同,所设的题也不同,有的难有的简单,而且一点不像针对谁,就是在胡乱搞,连蛙跳一百的题都有。”
“啊?”这几人更加生气,“他们这是捉弄谁呢?太不像话了!百花谷主就这么欢迎客人?这像个掌门吗?”
报信那人苦笑,“现在别管百花谷主,反正掌门们都进了谷等着呢,他们到底知不知道题目咱们不知道,但谁要是这次被拒之门外,众目睽睽那脸都给门派丢没了,我看回去之后就得门规伺候了!”
这几人瞬间变了脸色,纷纷向前面挤过去,想多看看这设关到底是怎么回事。
鹤枝蔓听着也是叹气,这里全是江湖儿女,想必再胡搞也是些武学的事情,她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这如何进谷呢?
铁算盘还没来,生死未卜,与他相约见面的陶绾罗也不在这里,她的眼神只好又一次看向了那个熟人。
她知道他也不会武功,他该怎么进去呢?和他一起的人会帮助他吗?
稀散的人群慢慢前推,她拨转马头哒哒向那个熟人凑去。
等凑到近前,没想到熟人旁边还是熟人。
三个人面面相觑,先是愣住,然后那两人反应了一下,齐声道:“这么巧!”
是巧,巧得让人摸不到头脑。
鹤枝蔓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是差点成为她姐夫的城北徐公子,一个是被姐姐救下的夜半来客张小山。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而这两人话音一落便互相对视:“你也认识?”
鹤枝蔓:“......”
张小山今日穿得不像个蒙面贼了,他看着人模人样的,鹤枝蔓感受到了他在收敛那股富贵气息。
他首先一笑道:“也是,子逸兄是华晋城的公子,况且从你和我讲的只言片语中,也感到了你说的那个女人是鹤家的二小姐,与三小姐认识是应该的。”
徐欢房摸着鼻子笑了笑,“那小山兄呢?”
化名又用小山啊,鹤枝蔓想。
张小山笑眯眯回应,“去过华晋城罢了,不值一提的事情。鹤小姐怎么来了这里?”
鹤枝蔓看他自然而然转移话题,回道:“叫我鹤兄吧。我来这里也是各种事情一言难尽——徐公子呢?”
......这可真是一个问一个啊,徐欢房无奈笑道:“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知道我比较喜欢自由自在的,便离开华晋城打算四处游玩一番,路途中遇到了小山兄,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便结伴而行了。”
出来是为了游玩,不是为了找姐姐,鹤枝蔓一丁点儿都不信。
“既然大家都要进去,带上我一起,如果能进去,进去之后我们就分开,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她说道。明明应该是个请求,她的语气却稀疏平常,一点请求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徐欢房摆手,“进去也可以一起啊,鹤...兄不要说这样的话,这里鱼龙混杂,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张小山也点头称是。
鹤枝蔓回道:“谢谢,”徐欢房以为她同意了,但是她下一句是,“再说吧。”便带头策马向前溜去。
行吧,徐欢房怨自己怎么还没习惯。他除了担心她之外,还想在一起能有机会多聊聊,问问她姐姐的事情,之后再找个机会把她送回华晋城。这样看来两个人之后能说几句话都成问题。
前面已经有不少人过了十八潭,也有少数没过去的,不是捶胸顿足就是看着那六人咬牙切齿。
鹤枝蔓溜着马到了前面,往后瞧了瞧徐欢房和张小山,还有他们一起的那几个人,寻思着胜算大了点,便安然看那六个百花派的人。
她先看见三个女子,看起来是年轻一代的弟子,长得都是中上之姿,脸上一直带着笑,更加娇妍美丽,不过是几眼扫过,看到男子的时候她突然呆住,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冻僵,就这一瞬间,那个刺眼的笑容狠狠扎在她的心口。
有个女子叫道:“下一个谁来?”
人群里突然有一匹马双蹄朝天长嘶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马吸引住,眼看着就要失控,旁边冲上一人飞掠上马及时控制住了它,它原地打了两个转就擤着马鼻安稳下来。
那女子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怎么连马都控制不住?她也不管那人并没有要过关的意思,待马停了便喊道:“这位是哪门哪派的?竟然如此踊跃,还让马来吸引我们注意,真是有趣啊,便你们来吧!”
由于太过震惊,鹤枝蔓无意识地把缰绳攥得太紧,马惊了才使她缓过来,张小山帮她勒住马之后,她那冻僵的血液好像全部开始奔腾,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冲。
她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她听到了女子在叫她,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可她还是死死盯着那个男人,那个因为被马吸引了注意也看过来的男人,那个和她对视的男人,那个眼神里没有任何异常情绪的男人,那个......
虚假,伪装,可恨,拿走她重要的东西的男人!
她无数次在梦里杀了他,可他在现实中走得了无痕迹,无处可寻。这张脸,这个名字,是她内心深处一根拔不掉的刺!那个甘馆的老板朴鞅!
所有的相遇都太过突然,可是对她来说,真真正正觉得突然的,只有与他的相遇。
张小山看向那个女子,知道她在讽刺鹤枝蔓,不过先过后过都一样。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神非常可怕。
他不了解鹤枝蔓,只是在那里养伤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没什么表情,没什么眼神,平静,只是平静,刚刚巧合的相遇,她也没有惊讶的情绪。
这样的眼神,她在看谁?
不待他叫她,她已经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走吧。”她拨开了他攥缰绳的手,亲自策马上前。徐欢房和那几人连忙跟上。
张小山抱拳高声道:“在下几人无门无派,只是江湖闲散,请出题吧!”
女子抱着肩膀道:“好!那么就由你身前那位,作为代表来过我三关吧!”
张小山低头看了看鹤枝蔓,对女子道:“不好意思,他今日病了,状态不好,各位刚刚也都看见了,还是我们来吧。”
女子悠悠地笑,“规矩是我们定,不是你们,状态不好就去养病吧,养好了再来进谷。”
分明是针对,可是是无理由的针对,前面那么多人都被这样对待,这还算是针对吗?
她不等张小山再辩驳,自顾自开始出题,“第一关,嗯......与我们思雪师妹去潭上过过招,一刻钟内水不能溅过裤腿,去吧。”
潭上过招,鹤枝蔓想自己也就能表演个沉潭吧。
此时真是骑虎难下,她看向那个叫朴鞅的男人,对方却没有像大家一样再看她,低头摆弄着腰间垂的药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