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子都能看出这位一星法师、好尔德先生有多么的敷衍和言不由衷，更何况于连不是哑巴。

他本来是想问问好尔德，自己古怪的冥想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结果看到好尔德这样，让他心头一紧，更觉得危险了。

周围黑暗中的那张大网，似乎长出了钩子来。

“请牢记‘法师第一通则’：每一位法师都必须戴上法师之环，所有不佩戴法师之环的法师，将会成为全世界所有法师的公敌，所有法师都有义务剿灭他，不分国界，不死不休。”

好尔德没空去猜于连的想法，继续说着预设好的话，不过在说到这条“法师第一通则”的时候，他的话语总算是有了那么点庄严的感情色彩。

不过立马就又有气无力起来。

“来吧，戴上它吧，从现在开始你是一位法师了，啊，多么激动人心，啊。”

于连抿了抿嘴，从好尔德手中接过了这枚法师之环，打量了一番。

所谓的法师之环，就是一个圆环形状的耳环，里面有一个片状的金属薄片，通过一根金属丝吊在耳环里。

“我没有耳洞。”

于连这样说道，却见好尔德已经从袍子里拿出了一根针一样的东西来。

“没关系，每一位法师都擅长打耳洞，我也是。”

好家伙儿，打耳洞的工具都准备好了，他到底是法师还是耳洞匠人？

“……其实我真的已经冥想成功了，按照好尔德先生你的说法，我已经是一位真正的法师了。”

于连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后，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来。

他又不是哑巴，当然看出来好尔德并不是真的相信他已经成功冥想了。而现在，他需要好尔德以及卡德文勋爵相信他已经是一位真正的法师了，那样一来，他就不再是一位平民，也许……也许笼罩在他周围的那张黑暗的网，可以松开吧？

毕竟，一位法师和一位平民的重量那是截然不同的，即使是兰伯特勋爵应该也要好好考虑考虑。

至于5个金图鲁，他相信对于一位真正的法师来说，这并不是特别困难，他可以不用依靠这种欺骗的方式也可以办到了。

相信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位法师的友情，付出5个金图鲁的。

“我知道，我已经看出来了。”

好尔德麻木地点头，“还有，别叫我好尔德，我说过，叫我波洛克。不说了，来吧，打耳洞吧。”

他显然还是不信。

怎么相信？第一次冥想，3分钟冥想成功？而且还特么是站着冥想的？

纵观历史，没听说过——你好歹坐着啊！那多少让人能相信些。

与此相比，他好尔德#波洛克是日神和万法之源的私生子，听起来都比这件事更靠谱。

于连一急，抢着说道：“我是说真的，好尔德先生！我真进入了那种状态，我好像不是我了，但是我又是我。我也看到了那些元素，它们是活泼的风，温柔的水，热烈的火，稳重的土……”

为了避免好尔德不信，他思忖之下，没有把自己古怪的冥想状态完整说出来，而是照着好尔德的描述来说，就是希望增加自己说法的可信性。

好尔德面色古怪，忍不住吐槽道：“你把我的话背诵了一遍，不得不说，你的记性很好。当然，你是法师，这点不需要再说了，我已经说过我相信了。”

于连更急了，见这么说没用，干脆把真实的东西都说了出来：“除了这些，我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我看到了那些元素不再是风、水、土、火的模样，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奇怪的，无法描述的存在，像是，‘无’，大概是这么一种意思。”

这可是好尔德之前没有说过的，是他成为真正法师的明证！

好尔德无语了。

这家伙也太敬业了吧？竟然还自己做出了发挥和创造。可惜，他终究不是真正的法师，只是一个没有见识的平民而已。

瞧瞧他说的这都是些什么啊，“无”？那是什么？四大元素怎么可能变成其它东西呢？你说出点其它东西来也更加可信啊！

知识的匮乏，让这些平民编都编不到点子上。

“是的，你说得没错，所以来打耳洞吧。”

好尔德懒得跟他浪费时间了，直接从矮几后面走了出来，手拿工具上来了。

“……”

于连绝望了。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让好尔德相信，自己真的成功冥想、成为一位法师了。

这太难了。

“第一次总是有点疼，忍一忍就好了，我会温柔一点的。”

……

给于连戴上法师之环后，好尔德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他先去向兰伯特禀报任务已经完成，随后就回去了自己位于三楼北侧的房间休息。

身为一位法师，好尔德完全有能力在贝松镇买一座属于他自己的住宅，不过作为兰伯特的下属，他有必要和兰伯特住在一起以便保护对方的安全，所以也就住在了这里。

“真是浪费时间。”

好尔德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随后，他表情严肃地来到房间中央的一张精美毛毯上坐下，静坐了好一会儿。等到呼吸已经彻底平稳，心绪也不再有大的波动时，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起来。

就算是他、堂堂的一位正式一星法师，每次冥想也都要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而且还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所以好尔德才不可能相信于连的话。

就像兰伯特说的，那是一位很优秀的骗子，演技出众，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外。

思及此处，好尔德不再多想，越来越把自己放松，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成功进入了冥想状态，“看”到了围绕在身边的那些元素。

今天还算顺利。

随后，好尔德尝试化身成风，去与风元素交流。

他是一位风系魔法师，但是这里面的“风系”，却不是民间传说中那样只可以施展“风系魔法”，而是指他的魔法本源是风元素。实际上好尔德可以施展的魔法类型并不局限于外在表现为“风”的魔法，他还可以施展火苗术、寒冰匕首等。

在真正的魔法界，也并没有什么“风系魔法”，“火系魔法”的划分，那些东西都只是不懂魔法的游吟诗人无知的自我想象罢了。

而不管是“化身成X”的技巧，还是如何认清楚自己的魔法本源是什么，乃至于真正的魔法原理等等，这些都是好尔德没有教于连的东西。毕竟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合理地让于连戴上法师之环而已，又不是真地想培养于连成为一位法师。

就在好尔德“化身成风”的同时，于连也在他的房间中冥想。

他还是想要证明自己已经成了法师。

想要证明自己是法师，他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尔德唯一教给他的冥想，所以他正在探究冥想的秘密，从而找到可以证明自己真是法师的方法。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终于不再站着了。

他躺着。

虽然姿势有点奇怪，看着像在睡觉，但是于连确实进入了冥想。

他又“看”到了风水土火四元素，它们无边无际，自己正置身于它们所组成的海洋中。而再看进去后，这些元素又逐渐变成了“无”。

四大元素是由“无”变成的？

于连“看”了一会儿后，这样想到。

除了“如何冥想”，好尔德什么都没有教于连，这就导致于连基本上就是一张白纸，不受到任何固有思维的限制，所以他的想法肆意大胆，天马行空。

他很无知，所以他无畏。

他接着想了下去。

如果说四大元素是由“无”构成的，但是同一种“无”，为什么会变成四种不同的东西呢？

于连认真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他不断变幻着视角，一会儿放大到只能看见四大元素，一会儿缩小到只能看见“无”，一会儿又介于两者之间，什么都看不清。

就这样变幻了好一阵子、观察了好一阵子后，于连终于有所发现。

它们好像在动。

四大元素，或者说，“无”，在动。

这让于连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连串的想法：是运动，导致“无”表现出了另一种外在？那导致四种不同外在的区分因素是什么，按照“运动”的思路，那就是运动的快慢？这就是四大元素为什么看起来不一样的原因？“稳重”，就是频率最低，“温柔”，就是频率第二低，“活泼”，就是频率第三低，“热烈”，就是频率最高？……

世界上绝大多数东西都不是无源之水，于连的想法也如是。

虽然烧开水的惨痛教训让他认定了自己的那些怪梦臆想是虚假的，但是在长年累月的做梦下，他的潜意识还是不知不觉受到了影响。

他现在的猜想思路，就是基于这种受影响的潜意识：

在那些怪梦中，有一个叫做“光谱”的概念，有一个叫做“波粒二象性”的概念，还有一个叫做“概率云”的概念。

所以于连潜意识中认为，同一种物质因为运动快慢而造成表现不同，那是正常的；单纯的“无”是“无”，运动到不像“无”的“无”还是“无”，也是正常的；这个“无”既在这里，又在那里，依然是正常的。

会对别人造成困扰的“死结”、“矛盾”，在他这里全都不是问题。

在潜意识的推动下，他的思维毫无阻碍，势如破竹。

而也是在对于“无”的这一系列疯狂猜想下，于连越看越觉得这些“无”像丰收节上围着篝火跳舞的大家伙儿，他甚至从这种节奏韵律中听到了某种音乐。

动次大次，动次大次……

他有一种起舞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