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吧,哀家有话要说。”
素凝瞧了要谢寰,依言退了出去。
“元芝你也退下吧。”
元芝行了礼,退出门外,关了门,瞥了眼守在门外的宫女。
“见过元芝姑姑。”素凝见她盯着自己瞧,心下有几分游疑不定,唯有做点什么才能压下那一丝不安的情绪。
“不必多礼。”
“长公主方才,可是赐了你名字?”
素凝听她这般询问,不由一愣,但不曾犹豫,点头应了去。
元芝挑了眉头,心想,这长公主真是好手段,才一会的功夫就将这丫头收服了去。
不愧是翰林第一的学士大人亲自教导出来的人儿,做起事情来干脆利落。
元芝不再说话,转身走至一旁,在门外侯着。
既然人已经赐给了谢寰,她自是无需多说什么的。
“寰儿想知道些什么?”
“师父他?”
“你师父自有他的安排,寰儿不必纠结此事。”
谢寰如何能放下,是她亲口承认关旭关大人教她识书认字、教她礼仪,即便是为了保住师父,保住关家,亦不能掩盖自己背叛的本质。
更别说,关家后人因了她的缘故,三代不得入朝为官。这无疑是断了关家读书之人的退路。更别说,这大周素来崇文,世世代代以入仕为荣。
“好了,如今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
太后见她垂了眉眼,何尝不知她放心不下关旭一事。
握住了谢寰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宽慰。
太后如此宽慰,谢寰又怎能一昧伤怀,只好压下心头万般思绪,微微露出笑容来。
“寰儿如今所需忧虑的,便是自己。”
“明日哀家在宫里设了宴,叫了几位臣女陪哀家一块赏月。”
太后刻意顿了顿,目光落在谢寰脸上,这才接着道。
“还有那梁国的三皇子。”
谢寰听闻梁国而已,目光微变。还未待她有所思虑,便见太后对她伸了手来。
谢寰虚扶着那人,边走边听他接着道。
“哀家让元芝备了几件衣裳,明日与哀家一道赏月。”
“是。”
梁国三皇子?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换了个人,之前不是说来的是那梁国的大皇子?
太后见她凝眸,眼中闪过一抹疑虑,不难猜测她心中所想,却是不曾解释。回了眸缓缓走近桌前,在谢寰的搀扶中悠悠坐下,收了手来。
谢寰立在一旁。
赵太后坐下之后侧了眸子,扫了眼屋里的状况,这才道。
“此处可还住的习惯?”
谢寰不知是何滋味,只点了点头。
恍然想起前世的事情来,原来她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大周许久。亦许久不曾感受过这样温暖的关怀了。
“鸣鸾殿紧挨着本宫的住处,你若有什么事,便吩咐宫人去本宫那里寻了元芝,她自会安排下去。”
“是。”
谢寰依旧垂着眼眸应下,看起毫无波澜的语气下,揣着心跳的胸膛里,柔柔的,有什么悄悄膨胀了开来。
谢寰缓慢露了笑,思量着,这大周的宫里,究竟能不能容得下感动二字。
毕竟这具年轻的身体里住这将近四十岁的灵魂,若真是二八年华,她也许会少一些理性。
又说了片刻才停,许是上了年纪,镌了些细小纹理宁静柔软的眉宇间多了一抹倦意。
赵太后于是唤了元芝,离了鸣鸾殿去。
谢寰送走赵太后,正打算回屋。自余光中瞥见一个宫女,鬼鬼祟祟自拐角处探了头张望着,见她回眸,便十分紧张的缩了回去。
谢寰眼波浮动,随即对身旁的人道。
“跟着她,小心些,看看能不能探出是谁派她来的。”
素凝收回目光,应了声是便追了上去。
望着素凝渐渐远去的背影,谢寰想失去了一个至亲之人,如今用起旁人来,倒有了几分公主的模样。
兴许是她在这宫里待了太久,久到几乎快习惯这宫里的主仆之别,几乎快忘了她也曾是个生活在人人平等的世界里,曾无忧无虑的少女。
不过,那宫女离开之前的神情,总叫她有些在意。
不对,她不是宫女,她身上穿着的根本不是宫里的服饰,亦不曾做宫女的装扮,只不过突然出现在此处,谢寰便下意识以为她就是宫女。
就连她离去之时的神情也极为不对,眼中虽有惊讶和被发现之后的恐慌,却又似乎不止去次,好似,好似在离开之前那最后一眼落在了她头顶。
谢寰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
果然,鸣鸾殿的琉璃瓦上多了道人影。
那人也是瞧见了她的,一双黑沉沉的眼眸里带着她看不动的情绪。静静立在那屋顶,纵是被人发现了去,亦不会慌乱,好似有着十足的把握能在这宫里来去自如。也不知站了所久,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眼睛,那巡逻的侍卫,往来的宫女太监竟是没一个瞧见了的。
谢寰亦盯着那人,此人想必功夫极好,又应当是平日里能随意进出宫中之人。
如今正开的宫殿正门乃是玄金门,若从正门而入,到这深宫里来,怕还是要上一段时间的。
不过更奇怪的是,她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按她平日的眼力,应当不该连那人的面容都看不真切。
水华宫原是先太子谢旬的住所,自然修的位置极佳,原本是紧挨着先前的御书房,只不顾谢鸿兴即位以后就将行宫政所全都迁居到了皇城另一端,经此,水华宫才渐渐偏僻起来。
原本这宫里可是有她那个死去的便宜老爹留下的大金银珍宝,可惜,都被人卷了去。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比如这一片难求的琉璃镶金瓦,比如这宫殿里柱子上、地面上的真金白玉。
又比如这宫殿修的坐北朝南,采光极佳,按理说,谢寰此刻站在院子里,原本屋顶那人的面孔不会同身后的黑暗融在一处。这神奇却又颇为诡异的一幕就这样映在的谢寰的眼里。
“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此?”
既然不能瞧清面孔,那推断一个人的身份也只能从衣着身形,体貌特征方面着手。
至于外表,除了那张脸,其余早已映在了谢寰的脑海中。
谢寰背书没太大记性,但在识人方面确是极有天赋的,但凡见过一次便不会忘了。
她总不至于蠢到问那个人为何在此,避开侍卫,又如这般光明正大站在她屋顶之上的男子,自是不会告知来意。
那人没有回答,连动作都不曾变过。
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二人又对视良久,久到谢寰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谢寰瞧见那人扭头,见鬼,脸都看不真切了,那双眼睛倒是清清楚楚。谢寰分明瞧见他眼眸中划过一缕寒光,好似杀意。
仔细一听,那宫墙深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步履沉稳,应当是巡逻的侍卫。
谢寰回神正欲去看屋顶的人,就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好似落叶一般点地,重新去看,屋顶早已没了那白衣身影。
见鬼!
此人究竟是何意图,谢寰正欲回头,就听见一道极为清冷的声音传来。
“不必回头。”
谢寰一惊,生生止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