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荒漠,一辆白色马车缓缓走近官道上的白衣男子。
烟粉的垂帘遮住了车厢内女子的容颜,他眸色悠悠,似欲探清那垂帘遮挡之下的容颜。
不多时,马车行至他身前前,吁得一声停下。
马儿被缰绳勒住,抬起的前蹄在半空停了停,几乎擦着他胸前的衣襟落下。
贴得那般近,几乎就要伤到他。
周子晋神色未变,眉眼仍旧淡然,就好似险些被马儿踢中的并不是他。
行至半道却被人拦下,随行的侍卫悄悄握紧腰间的配剑,似乎只要那人有所动作,便会取下那人首级。
周子晋沉着的眼迅速扫过那几个侍卫。
一瞬间,围在马车周边的几个侍卫不约而同僵在了原地,悄悄对视一眼,瞧见彼此眼中的震撼。
在他们握紧配剑的那一刻,男子便有所擦觉,可见此人武功高强,甚至有可能在他们之上。
主上曾言,此人需要他们用性命去守卫,他们并不畏惧死亡,只担心不能完成主上的交代,安全将人送回大周的皇城。
任务若是失败,辜负了主上的期待,他们必定以死谢罪,觉不苟活。
几名侍卫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围在了马车前,随时做好进攻的准备。
与那几名侍卫的紧张不同,素凝站的笔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只余光扫了一眼几个侍卫的动作,而后不卑不亢的望向那个站在官道中间的人,缓缓行了礼。
“奴婢素凝参见周大人。”
“不知周大人为何出现在此,拦了我家公主的马车。”
此言一出,那木头人一般的周子晋终于有了反应,侧目扫了素凝一眼,分明是面无表情的,却叫人生生瞧出了一缕为难,似乎对她这张脸有些陌生。
素凝对此并不意外,传闻这位周大人记性不是很好,高中一年,甚至不曾记住同榜的几位大人,气的几位脸色铁青。
她是个小角色,周大人自然不用记得她。
但她家公主不同。
在他周大人的眼里,有些不同。
素凝正这般想着,就听见车厢里细微的脚步声,狐疑的瞧了一眼仍旧站着不动的周子晋,从车厢侧边走开,绕至前头,撩了帘子来。
不多时,一位身着纱衣的女子走出了车厢。
荒漠里的夏是炎热的,仿若进了火炉,便是坐在蔽日阴凉的马车里,不用多久也会沁出一身的薄汗。
为此,谢寰特地换上了一件纱衣。
绿色纱衣,在那苍黄的背景之中,宛若异域的精灵,朱红的碎布裙裾隐隐从暗绿色的纱衣底下露出一些来。
抬头的瞬间,一阵风儿从她身后斜着吹来,头顶精巧的发饰随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似碎玉叮咚。
那一眼,望进了彼此眼中。
好似身旁的一切都随着那阵风远去,茫茫荒漠,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谢寰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形容那种目光。
算不上热烈,亦算不上急切与怀念,却淡淡的,闯进她心底,带着几分惊人的舒念。
仿佛,就在不久之前,就曾这样看着她。
可谢寰清清楚楚的记得,最后一次的见面,便是在慎刑司的地牢里,而后不久,周子晋这个人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曾经那个能在皇宫各处自由出入的声音,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和亲离京那日那般盛大的场面,都不曾在见过这位周大人一面。
为何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藏着不易察觉一丝怀念,就好像在怀念一位故旧之人,用眼神丈量着许久不见的变化,就好像,不久之前,她们曾见过。
可他二人,一个在大周皇城如沐春风,一个远在梁国皇宫,如何得见?
谢寰稍作思考,先他一步开口。
“许久不见,周大人。”
闻言,周子晋望着她,眼里着了墨似的,深不见底。瞧得谢寰愣了一愣,正欲开口,就听见耳边侍卫们惊惶的声音。
“不好,是山匪。”
谢寰心中一骇,却并未回头。
她不是不曾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早在出梁国边界时,那位受她救助的乞儿拦下她马车劝诫她莫要出城的时候,谢寰便明白,早有人设下了陷阱,正等着她踏进去。
不然,她亦不会行了一路都不曾知晓,城外的山岭中藏了大批乱匪。
若不是那个乞儿拼命拦了马车,以性命相告,只怕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曾发应过来,山里藏了这般多的土匪。
谢寰背后的荒漠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待她回眸,四周早已被团团围住。
一位独眼带着眼罩的镖壮汉子骑着马车闯进包围圈。
瞧见谢寰的时候,那汉子眼中划过一抹惊艳的光。
心中一番赞叹,好一个覆面的异域美人。
谢寰盯着那人手缰绳的手瞧了瞧,尾指断了半截,神色气场都与一般乱匪不同,围了人,却不着急动手,看起来实在不像头脑简单之人。
自那惊艳一瞥,那人便再未敲过谢寰一眼,反倒静静打量着那这双手别在身后,神情淡然立在马车前的白衣男子。
传言,不久前,大周皇室曾派了一人前来降匪,却未赐他一兵一卒。
想必就是此人了。
沉寂半晌,那独眼的领头终于发了话。
“没收武器,将人带回去。”
听闻此言,谢寰与周子晋对视一眼,并未有慌乱之色,好似即将被山匪绑架的并不是她二人一般。
此次回归故土,梁国皇帝只遣了十几名暗卫予她。
说来也怪,谢寰以为他们不会拼死抵抗,如今这山匪有两百余名,区区十几人,怎能轻易突破包围。
不曾想,他们听了那独眼头领的话,却一个个如临大敌,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宽剑,默契的围在了马车前围成一个圈,将她护在了身后。
似乎一路上,这些人对她亦是照顾有加,明明一日前她们就应该达到临安,可这些人走过一段路便会停下休息,像是刻意照顾,好叫她主仆二人免受旅途的劳苦。
那群山匪见他们拔了刀意图抵抗,纷纷亮出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