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唐的包容性,是獠人也没什么,只要是唐军征服过的地方,全都是大唐子民,绝无任何歧视。
就连异域之人来到大唐,照样都可以为官。
楚怜心楚怜月两个小姑娘,再加上阿娘,是獠人又有什么关系?
唐军只是要征服那片区域,并没有想着把那里的人赶尽杀绝。
“你们为何离开西南,去往育州?”武承运问道。
楚怜月小嘴一扁,带着哭音道:“我们亲生阿爷在战乱中死了,阿娘便带我们逃往育州,幸亏后来的阿爷收留了我们,将我们抚养长大。”
说话时,母女三人脸上都有悲戚之色,眼圈发红,眼泪含在眼眶里没有掉下来,这要是能装的出来,绝对是影帝级的表演。
“你们是哪一年到的育州?”
“贞观十九年,”楚怜月不假思索的答道。
武承运虽然熟读历史,但是却不记得这一年发生过什么事了。
这时候,狄仁杰把武承运拉到旁边,悄声道:“武郎君,贞观十九年,太宗皇帝最后一次亲征高句丽。”
差点忘了身边有这么个明经科,武承运低声问道:“那一年,在獠人区域可发生过战乱?”
“太宗皇帝英明神武,既要对北方高句丽用兵,自然不会再对南方用兵。”
“那小丫头在说假话?”武承运愤怒的远远看了楚怜月一眼,悄声道。
“那一年我唐军的确未曾南顾,不过彼时獠人区域也的确大乱,”狄仁杰随即补充道:“是内乱。”
“内乱?”
武承运挠了挠脑袋,獠人的历史留到后世的不多,武承运知道的很有限,好在狄仁杰博览群书,算是这个时代的度娘了。
经狄仁杰介绍,自五胡乱华以来,各方势力都无暇顾及山高林密的西南地区,所以那里基本属于自治状态。
不过自隋朝建立之后,国力日盛,便迅速派兵平定了那片区域。
后来到了大唐武德年间,因北方突厥骑兵压力太大,新建立的大唐王朝无法对西南保持兵力压制,高祖李渊便采纳獠人治獠的策略,封了一位南楚王,代为管理那片广袤的土地。
此策略得到极大的好处,令十几年来西南人心安定,大唐得以休养生息,直到贞观年间,才有了足够与突厥骑兵决斗的本钱,并开始持续对高句丽用兵。
到了贞观十九年,西南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南楚王的弟弟突然发动兵变,杀死南楚王一家数百口,并自立为新的南楚王。
这个时候,太宗皇帝正在亲率大军征伐高句丽,自然顾不上西南之乱。
而新南楚王异常乖巧,主动派出獠人军队,协助太宗征伐高句丽,并答应岁岁进贡。
如此迎合朝廷,就算老南楚王在世时也做不到,于是太宗皇帝便默默承认了新南楚王。
只不过自太宗皇帝驾崩之后,这几年那新南楚王却不那么老实了,屡次兴兵作乱。
听完狄仁杰的讲解,武承运凝神问道:“是否有史料记载,当年那新南楚王篡位作乱之时,曾经滥杀过无辜?”
“那倒没有,”狄仁杰道:“据有位从南楚逃往剑南道的大儒记载,那场战乱仅仅发生在王室之间,连中低层官员都未曾波及,百姓更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想来那新南楚王终究是要向大唐称臣的,自然不敢过分滥杀,动静越小越好。”
“既然那场杀戮未曾扩大,并未波及平民百姓,那么眼前这对姐妹当年被杀掉的阿爷又是谁?”
武承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牢笼里的楚怜月楚怜心姐妹,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崩了出来……难道这是南楚王的后裔……
“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武承运重新走回到牢笼跟前,对着姐妹二人道:“楚刺史不管是不是你们亲生阿爷,但至少对你们有养育之恩。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为楚刺史平反昭雪,但是却处处隐瞒,如此谁还能帮你们?
除非……你们根本就不想平反。”
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楚怜心站起来,扶着栏杆道:“我们虽非楚阿爷亲生,但是楚阿爷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岂能甘心眼睁睁看他含冤而死?
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其实,当初我在阿爷书房外面偶然听到,那人要逼着阿爷将那三十万贯钱送到盖亚处,用以做獠人反叛的军资,阿爷却说自己身为大唐官员,绝不可能做叛唐之事,所以他们才吵了起来。”
此言一出,武承运差点惊掉下巴,万没想到这所谓的三十万贯赃款,还有此等用途,竟然是资助獠人叛乱的军资,而楚刺史却将这笔钱截了下来。
如此一说,这楚刺史虽然挪用了公款,但是让他将这笔钱资助叛乱,他却坚决不干,也算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可是问题来了,到底是谁指使楚刺史挪出了那笔钱?
“这些事你此前为什么要隐瞒?”武承运问道。
楚怜心想了想道:“想来那眉心有痣之人必然与叛军有勾连,可是……阿爷似乎还要听命于他,要是我贸然说出来,不知道的人自会觉得阿爷也与叛军有勾连。
只有我们心里清楚,阿爷是绝不可能勾连叛军的。”
这个姑娘思虑要比妹妹深远的多,武承运道:“可是你为什么现在又说出来了?”
“我……我觉得武郎君你是值得信任的人,而且真心实意帮我们,所以我不该对你隐瞒什么,”楚怜心脸色绯红,眼睛明亮的看着武承运道:“我们应该信任你,对么?”
武承运点点头道:“你想要查清楚真相,这是唯一的出路,你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楚怜心摇了摇头,道:“这次真没有了。”
“你们跟先南楚王是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那便是我们亲生阿爷,”楚怜心凄然道:“他十分仰慕汉学,与楚阿爷乃是莫逆之交。
一年之中总要让阿娘带我们在育州住几个月,没想到贞观十九年,盖亚城发生叛乱,阿爷被杀,我们侥幸逃脱,便在育州楚阿爷处永久住了下来。
所以我们断定,阿爷绝不可能与叛军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