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 见过(1 / 1)无论西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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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清岚拜见陛下,恭请陛下万福金安。”

昭仁帝喊了起,也不去管她,他此时心中仍惦记着下午时谈的事。

安西节度使高莱阿密奏临雾皇室异动,旧王暴毙新汗继位,新汗额尔西那性情暴戾,虽逢凛冬之际,仍多次寻衅骚扰边境,抢夺粮草妇孺。

甚至前几日,靖州岭城商会发现,城中有东陇商队大肆采购物资,扰乱市价,明察暗访后得知竟是临雾人假扮,遂上报至巡官处。

左右两相主战,昭仁帝也无不可,但谁为主将却成了难题。

左右两相各有人选,又相互不服,一下午便是在御前争执。

昭仁帝也乐得看他们耍猴戏,然心中一直暗暗思索,左相所荐之人虽兵法娴熟,才能极佳,然性情冲动,易躁易怒,而右相所荐之人虽才能略显不足,但胜在易得巧思,常能出奇制胜。

朝中可为将的武官不多,能挑的出来的也就这两个,最好方法便是两人同行,但谁主谁副,难以抉择。

晚间用膳时,他还一直想着这事。

到了方才才想出个好谋划,但还需确认一件事。

昭仁帝快步在书桌后坐下,夺过高莱阿的密折从头再看。

时间慢慢过去,他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眸中汹涌也变得沉静。

清岚听命后站起身,不再敢贸然开口,便一直垂首站在下方。

上头翻阅纸张的窸窣声不断响起,清岚捏着自己的手指,安静等待。

又等得无聊,心中不自禁地回想起以前看过的书,最先想起的,竟是之前那本贵女追爱记,那话本剧情迷得都让人嗤之以鼻,却又忍不住接着往下看。

话说那贵女第二次偷溜出家门时竟…

“磨墨。”

思绪瞬间回转。

“诺。”

清岚快速走上前,在昭仁帝右侧桌角站立,那处就放着墨砚,她之前就瞧见了。

那是一块方砚,怎么瞧都只是块普通的贡砚,里头还有些残墨,砚台上头连个描金彩绘都无,素净得都不像是皇帝用的。

将砚台中的废墨倾倒至洗砚池里,又倒了些绿茶水将残墨冲净。

她快速扫了一眼桌案,却发现整张桌上连个精致的东西都不曾有,也就只有装墨的檀木盒子算得上体面些,但也只是在盒盖上简单描了金边,连个刻纹都没有。

许是有了心理准备,她打开墨盒一瞧,果然,里头的墨锭也是素净得很,黑漆漆一团,只有墨香,像是松烟墨。

她将左手袖子提至腕间,右手攥住了,接着从墨盒中拣了块用过了的墨锭出来,搁到砚台上,又取了银勺从瓷罐中舀了些绿茶水进去。

她斜捏住墨锭,重按轻移,前后来回直推研磨着。

双眸也紧盯着砚台,看着墨色慢慢晕染开来。

但谁又知道,惊讶都快凝实了,能从清岚的眼里溢出来,这墨质竟与她在天水阁时用的一般无二,连捏墨磨墨的手感也毫无区别。

她又仔细看了眼桌上的其他物件,除开那块镇纸上刻了龙纹,其他哪有什么特别的。

清岚盯着手下的砚台和墨锭,心中忍不住发出疑问。

这些真是贡品?

砚台中的墨色逐渐变浓,清岚见状减缓了墨锭推磨的速度。

正巧崇安端了茶进来,见清岚正在为昭仁帝磨墨,眉头一挑,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他自清岚后方绕过,将茶盏轻声放在桌案边,然后便立在侧后方静静等待了。

清岚见崇安只站在那儿,也无动作,忍不住向他瞧去,心中暗忖,是否自己占了本该他做的事,是否会恼怒于她。

而崇安此时却是毫无动静,只静静地看着前方地上,好似那处开出了朵花来。

不对。

是自己想岔了。

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

昭仁帝已阅至密奏末尾,对于遣将之事心中已有章法。

他丢下密奏,抬起镇纸重铺了张宣纸,提起紫毫笔,浅浅沾了墨。

一笔落下,昭仁帝手下微顿。

他抬起笔尖瞧了眼,接着就朝清岚手下砚台里看去。

清岚见他朝砚台看来心中一滞,提着墨锭的左手一下子有些颤抖,右手也一时没抓住,使得袖子也滑下去了几分,遮住了手腕。

难不成墨磨得不好!

清岚心中越发忐忑,左手突然酸软,捏着的墨锭磕在砚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崇安听见异响,也连忙站直身体侧身看去。

“磨的不错。”

昭仁帝陡然出声赞许。

砚台中墨路清晰留久,烟胶细腻光泽,墨色也浓淡适宜,落笔时更不滞涩,是好墨。

听罢,崇安又站回原位,继续盯着地上出神,却不见他眉眼都弯起来了。

“谢陛下夸奖。”

清岚也放下心来,搁下墨锭谢恩。

心中不停感慨,在御前当差果真不是一般人都扛得住的,贵人的一个眼神就能把人悬在崖边,是生是死是对是错都握在贵人手中。

昭仁帝没再回应,接着落笔处理政事,许是不用担忧墨色浓浅,行文都快了许多。

待最后搁笔落章时,墙边的自鸣声也响了起来,珰珰如敲击铜钟,激烈却也深沉。

清岚瞬间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情不自禁惊呼出声。

惹得在场的另外两人的注意力都一下子集中到了她身上。

清岚见昭仁帝也向她看来,忆起方才自己所作所为,脸色唰地白了好几个层次。

她连忙欲跪下请罪,却是没预估好距离,一头磕在了桌案边上。

咚——

好大一声,惊得崇安都觉得像是自己头也被磕到了,下意识倒吸口气。

清岚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内心更是懊悔得不行,她是从未经历过如今儿一般耻辱的场面。

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这一串行为,只能不停地告罪,之前的种种忐忑,甚至是当初要挨玄棍时的心情,都及不上现在。

只想就地找个坑把自己埋了,不必要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呵…”

简短的笑声从上方传来,是昭仁帝。

“因何受惊,可是睡着了做了噩梦?”昭仁帝语气轻快,嘴角也带了些笑意。

清岚一时无措,不知如何回答。

“陛下问你话呢。”

思考措辞间,崇安出声催促。

清岚跪正,低垂着头,却是把额头露了出来,和桌边磕碰的地方已经泛起了一长条淤红。

“回陛下,奴婢未曾见过那物,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清岚说着,抬手一指角落的自鸣钟,“奴婢知错,请陛下恕罪。”

说完,再拜下去。

那物件究竟是何物,是摆件吗?那怎的还能突然响那么一下子,本就提着心呢,一时间真被吓到手足无措了。

崇安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道。

“那是自鸣钟。”

昭仁帝也顺着清岚的手指看向角落,眼中满是诧异,但这诧异也就一瞬,一息后他又恢复成寻常样子。

清岚着实尴尬,她确实未曾见过自鸣钟,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她在哪里有听过这个说法。

啊,是山心。

自鸣钟是个能告诉人时辰的物件,比沙漏那些更准确。

“不过是件小事,退下吧。”

“谢陛下,奴婢告退。”

许是真的撞的很了,清岚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只能扶着桌脚爬起来,却步后退出去。

因着仓促,她险些被地毯的边缘绊倒,又是一个踉跄。

一时间手足无措,逃也似的出去了。

书房内安静下来。

昭仁帝却难得的出了神,自表情上看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崇安见状心中不由疑惑,莫不是看到人之后回忆起之前的事了?

纵使他自昭仁帝幼时便在身边侍奉,平时打趣顽笑也无妨,但如果陛下当真记起来了,那…

虽说当时陛下醒来尽忘了,也没问起,自个儿也没主动提及,也算不上欺君,应当无事吧。

不知怎的崇安突然回想起十多年前那场旧事,浑身竟打了个摆子。

果然,亏心事做不得。

“你觉得她如何?”

昭仁帝突然问出声,语气平淡无奇,崇安也无法听出喜怒。

他只得模棱两可回答道:“或许是第一回面圣的缘故?”

昭仁帝闻言摇头轻笑道,“以字辨人,是个稳重的,也许真是被自鸣钟吓着了吧。”

崇安笑着附和,心下稍安,却在听过昭仁帝又一句发问后,心又提到了喉咙口。

“她看朕时目光平静得很,不像是初次见。”

昭仁帝眸中沉沉,语气陡然变得飘忽起来。

崇安口中发干,他听到自己回道:“顾司墨性子真是稳重啊。”

“呵…”

昭仁帝觉出崇安语气中的敷衍,向他那儿瞥了一眼。

崇安看见了,霎时背上满是冷汗,面上却是回了个笑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昭仁帝也不在意崇安这副样子,这人向来爱敷衍顽笑,没什么特别的。

他又忍不住出了神。

“朕像是也见过她。”

崇安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但他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再开口了,多言必失。

底下碳盆中木炭燃烧发出噼啪炸裂声响。

昭仁帝回了神,将这莫名的思绪撇到脑后。

他折起手上案卷塞入信封内,又用蜡封了,递给崇安。

“将此信加急送与安西节度使高莱阿。”待崇安接过又道,“去拟旨来,命归德将军罗敬恭,云麾将军王无忌,速往靖州听候安西节度使高莱阿差遣。”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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