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岚算是闷着头,跑回了住处。
路上碰见了临波,差点迎面撞上了,只匆匆见了个礼,打了个招呼,就又走了。
惹得临波满头的雾水,以为她在御前犯了错了。
清岚一把推开了房门,反手掩上,就径直扑上床,把脸也埋进枕头里了。
身后的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松散下来,有一些还被发冠挂住,也是一点仪态也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清岚紧紧抱住枕头,将喉间的呐喊全部锁进里面。
她真的真的觉得,在长宁殿的这一串行为,也太过戏剧化了吧。
从受到惊吓,到跪下时被桌沿磕到脑袋,甚至在退下的时候,还差点被地毯给绊倒了。
这些,真真是,丢了她天水阁大宫女的脸面了。
陛下他们不会觉得她十分做作吧!
“发生何事了,竟要把自己闷死吗?”
“哈!”清岚猛的回头,瞧见若竹正坐在桌边喝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突然出声,没得把我吓死。”
若竹捏着茶盏,带着笑意的脸上瞬间一懵,整个人都呆滞了几分。
“我一直在屋里等你啊,你一进屋就往床上扑,无视我存在也便罢了,怎么还怪我突然出声吓着你。”
清岚闻言内心感受也是十分复杂,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念及从进门到现下这都不足一盏茶的时间,自己又干的一系列事。
懊恼尤甚,羞于见人。
她仰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顶。
“你看什么呢?”若竹慢慢喝着手里的茶,这茶叶金贵的很,一两茶叶就要一金,是她的珍藏。
她特意取了一小罐来当作清岚升职的贺礼,趁机会,也多喝些。
清岚听到若竹开口问了,她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房顶,幽幽说道:“这大梁不错,适合我吊死。”
若竹见清岚这幅样子,也是有些被吓着了,手中的茶叶险些洒出来。
但她确实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人短短半日就如同过了遍奈何桥一般。
面圣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见清岚还算是中气十足,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思及此,若竹放下心头大石,定定心心又饮起茶来。
“适不适合吊死我不知,不过这茶是不错,可是我的最爱,今儿特意舍了送与你作贺礼,还不快来尝尝?”
听到有茶喝,清岚一个猛子就起来了,也不再仔细瞧瞧那根大梁,趿拉着鞋子就直直往桌边去。
她自小炉上提起砂壶给自己倒上一盏,细细闻了慢慢饮啜,茶味从唇齿间弥散进喉间。
清岚心中顿生欢喜,眼角眉梢也舒展了开。
“如何?”
“喜欢。”
若竹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甚至还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货。
清岚爱茶,若有好茶叫她喝,保准一喊就来。
但她也不爱茶,也可以说是懒,也可以说是俗,她不偏爱茶叶多金贵,或是多贫贱,甚至不在意是何处何年何地的茶,也不在乎茶名。
只要茶味清新,入口清爽,回味清甜,都是她的爱。
上至碧螺春雨前龙井,下至干花干果,甚至是两粒大枣,只要合她的口味,她都喜欢。
之前糟糕的情绪似乎都被一盏清茶冲淡了,清岚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她捧着茶盏,回忆起今儿一整天发生的事。
“若竹。”
“嗯?”
若竹又给自己新添了一盏,看着袅袅升起的水汽眯了眼睛。
清岚搁下茶盏,看向若竹正色道:“芜若被贬,那不是该由尚宫局指派新司墨过来,怎地就让我顶了,我甚至不知从何而做起。”这个问题从上午就一直困扰她到现在,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好好问清楚,崇安和临波那边也不会跟她详细解释这件事,那么现如今也只有依靠若竹了。
“再者,陛下居然也同意吗?就不担心我出了错误了事么。”
若竹闻言也搁下茶盏,拿起铜勾将小炉中的碳火拨亮了几分,砂壶中大的茶水甚至发出了咕咕的声音,她才开口。
她笑出了声。
“谁知道呢,”还不等清岚面上的疑惑显露,她又接着道,“我也不知,或许是嫌换来换去麻烦,干脆就让你一个做罢。”
本来没怎么,若竹一句话折腾地清岚心中发慌,端着茶盏的手也倾斜了,茶水顺着茶盏落了一手也觉不出来,甚至,连袖子都湿了一些。
就她一个人,那不是根本四处皆黑,直接送死?
这下场,不是明摆着的吗,惹怒陛下是早晚的事啊。
说起来,就这,四书阁那个良彬都没看出来,还沉不住气给她找不痛快,也太过天真了吧。
不对,或许人觉得根本无所谓,反正她早晚也是个死,出不出气,也没什么区别。
啊,他真是直爽人。
若竹瞧出清岚的紧张,语无伦次地安慰道。
“莫慌莫慌,司墨之事没那么可怕,你一人也能做得,我师父身边的临波你见过了吧,你的事他会抢着做的,另外,据说你还要抽空去尚宫局学一学这些子事。”
“哎,对了,今儿个初次面圣,如何呀?是否惊为天人,随后怦然心动啊?”若竹用肩膀碰了碰清岚,又放低声音,打趣道。
清岚一个激灵,回忆起书房时的那张脸,随之而来的,便是被刻意甩到脑后的记忆。
她曾十分近地细细描摹过,甚至还一度感受过。
确实是暖和温润,如脂玉一般。
“是很惊为天人。”
她不禁喃喃道。
又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回忆瞬间消散。
小炉中碳火过旺,炉上砂壶中的茶水也咕噜噜作响。
“不过与我也没甚关系。”
清岚又多添了一句。
说罢转向若竹与她对视,两厢里又变得沉默,若竹脸上的嬉笑也收了起来。
“该睡了。”
说罢,若竹站起身,脱下外头的罩袍搭在架子上,露出里头的中衣。
接着往床边一坐,踢了鞋子,又往里一滚,将被子也卷起裹在身上。
嘴里还念叨着,今儿个要在这屋与清岚,抵足而眠。
说完,就喊不醒了。
清岚心中仍是有些疑问,皆是关于司墨之事,但见若竹已经睡了,也不好再追问。
她取过搁在一旁的帕子擦干了手,拿起铜勾将小炉中的火苗压了下去,让炭火慢慢温着上头的茶水。
一切做完,又一手撑起脸颊,盯着砂壶出了神。
她却没看见像是睡着的若竹,侧过头睁开眼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