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林倩倩迟钝地点了点头,“听说过,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苏哲终于在林倩倩啃第四个肉包子的时候忍无可忍地放下了自己的素菜包子,“就比如说你同时认识A和B,但他俩性格完全不同,一个成熟稳重有责任心,一个放荡不羁四处留情,某一天一个女的跑过来说自己被两人中的一人抛弃了,你会觉得是谁?”
林倩倩想了想:“B吧。”
“这就是思维惯性,”苏哲继续说,“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反过来?”林倩倩不解,“你的意思是有一件事让大众对他们的印象完全颠倒了?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呢?连他们父母都看不出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哲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相册,打开一张照片,林倩倩一看,正是他们在侯平家里看到的那张合照。
林倩倩顿时一惊:“你什么时候拍的!?”
侯平明明盯得他这么紧。
苏哲懒得解释,随手放大了一处,林倩倩看过去,发现这三人拍照的地方是类似于舞台前的地方,三人身后的舞台上方还拉着横幅。由于年代久远,字迹有些看不清楚。
林倩倩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天……一……”
“《天生一对》,”苏哲说,“1998年美国的一部家庭喜剧电影,讲的就是一对由于父母离异而分离的双胞胎发现对方之后开始交换人生,伪装成对方性格的故事。”
林倩倩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他们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就开始误导周围的人了?”
“说不上误导,但她们很有可能确实在大学阶段享受着这种交换的愉快,”苏哲往窗外看了看,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毕竟大学阶段,是最不受束缚的阶段,也是全新开始的阶段,给够了她们足够的环境,交换人生。”
林倩倩还是满脸的不能接受:“这……这太离谱了吧……”
“你之前给徐洋的调查资料我看了几眼,”苏哲说,“祝丽萌,孤儿,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去世了,父亲也在三岁时去矿场打工的时候出矿难死了,国家的抚恤金还被没什么良心的叔叔婶婶私吞了,从小就缩衣减食,没什么好日子过。估计是运气好,成绩还不错,考上了一个有名的艺术高中。但这种家境的长大的人,舞蹈基础什么的都比别人差,我猜是靠着天道酬勤进了那所舞蹈学院。”
林倩倩听了,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点头:“祝丽萌确实是有想要跟刘菲交换人生的理由啊。可刘菲为什么要跟她交换?”
“刘菲,我邻居,虽然不熟。家境殷实,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能从小学开始就持续不断地报各种兴趣班的家境。从小吃穿不愁,父母疼爱,养成了一个完美的人。周围的人对她的印象基本都是,‘没有缺点’。”苏哲说,“这种人很累的,浑身上下都是别人给的负担。”
林倩倩大概明白了,但还是不解:“可是她们的家境并没有出现变化啊?”
苏哲托腮:“我只是大概猜测一下,她们在大学阶段交换的是对方的处世方式和个性,并享受着由此带来的崭新的社交环境。大学阶段都是崭新的人生,她们很珍惜这次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以至于后来的刘菲和祝丽萌跟以前完全不同……”
林倩倩终于懂了:“那才是真正的她们,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苏哲点了点头。
林倩倩又发现不对了:“那跟侯平又有什么关系?”
苏哲回头看了林倩倩一眼:“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林倩倩一愣:“啊?”
苏哲问:“如果说刘菲在伪装成祝丽萌性格期间和侯平相爱……”
“那和他相爱的,到底是刘菲,还是祝丽萌。”
侯平照常七点起床,七点五分洗漱,七点十五准时出现在楼下早餐摊,他的一切都按部就班。
无趣,且规整。
他接过早餐摊阿姨给的油条,例行公事一般低头道谢,转身时,电话响了。
他顿了顿,伸手接了:“喂。”
手指在对方说话之前把音量调到了最低。
对面意料之中地传来刺耳的嘶吼:
“你又去哪里了!??”
“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为什么我醒过来你又不在!!?”
侯平面色平静地一边咬油条一边往外走,仿佛耳边传来的不是疯癫的质问,而是上司每日一遍、早已习惯的催促。
侯平说:“别胡说了。晚上会过去的。”
对面稍稍镇定一些,却又传来了绝望的哭声:“你是不是烦我了?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发疯了?”
侯平站在路边准备打车:“没有。”
对面依然在哭:“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我是这么爱你,我为了你放弃了一切,现在还躲在这种地方不能出去!你如果不爱我了,我还剩什么啊!”
侯平继续吃着油条,耳边的哭声丝毫不影响他的表情,“好了,别闹了,我没有不爱你,最近这边工作忙,有空会去陪你的。”
对面将信将疑地道:“……真的?”
侯平打开出租车车门,坐上去:“真的,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外面不安全。”
对面的哭声才稍稍停止:“我真的只有你了……我真的很爱你啊……”
出租车开了一段,遇到了红灯,司机等候的时候打开了雨刮器,打算刷洗一下自己的挡风玻璃。
水流打在玻璃上的声音略大,传进了话筒里。
对面的人顿时尖叫起来:“怎么了!?外面下雨了吗?!啊啊啊!外面又下雨了吗?!”
侯平这时眉头一皱:“没下雨,你镇定一点。”
“不不不,一定下雨了!!”对面已经失去了掌控,“学长你快回来,那个鬼会来找我的!那个鬼会来找我的!你快点回来快点回来!!”
侯平神色阴沉:“我说了我晚上会……”
“不你现在就过来!!”对面尖利的声音居然还能传出来,司机的脸色都有些僵硬,奇怪地盯着后视镜。
侯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
对面的声音骤然低沉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说胡话?”
侯平不耐烦:“没有。”
“你就是这样觉得的!”
“可我真的看到了,那天晚上暴雨,雨里就是他拿着刀一刀刀砍下来的!!啊啊啊!他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我!!他在门外!他就在门外!!”
“啊啊啊啊!他在门外啊!学长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啊啊啊啊!”
侯平揉了揉眉心,本想暂时安抚一下对方,却听见了对面重重的开门声,脸色骤变,声音都大了起来:“别出去!!”
对面却只剩下了尖叫声:
“别过来!!别过来!!”
“别抓我!!!”
侯平一连喊了几声,无人回复,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司机小心翼翼地斜睨着这个刚上车还是温顺的青年人,变得满身戾气,一时间不敢说话。
侯平紧紧握住了手机,重重抹了一把脸,才对着司机报了一个地址:“改道去这里。”
司机本来就害怕了,再听这是个郊外的地址,就有些犯怵:“要不……你换一辆……”
侯平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司机吓得一颤。
“我加钱。”
侯平一字字咬碎般吐出来。司机也被吓到了,只能开车。
而这辆出租车后紧跟着的二手车上的林倩倩和苏哲注意到他们变道,顿时来了精神。
林倩倩兴奋地摩拳擦掌:“看来是狐狸尾巴藏不住了!苏小哥,坐稳了,我们要开始生死时速了!”
大有要在这种路上飙车的意思。
苏哲却神色凝重地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
徐洋正在本市一个尚未开发完全的城乡结合部,照着贺寻给的地址找着。左一脚右一脚,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水。
他正被完全乱序的门牌号整的头疼,骤然接到一个电话,手忙脚乱接起来的瞬间,还险些被身后驶来的三轮车溅上一身泥。
但好在他还是看清楚了备注:
“喂?苏叔?怎么了嘛?”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言简意赅地道:“苏哲不见了。”
徐洋骤然一怔:“什么?”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又道:“看来他并没有跟你在一起。”
徐洋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一信息,脑袋乱糟糟的:“苏叔,什么情况?苏哲不是在医院住院吗?怎么会不见了?”
“昨晚趁着护士查房,说是要去上厕所,就跑没影了。”
苏哲他爸有些难堪地沉默了片刻,才又疲惫道:“如果他不在你身边,我就先挂了,如果他联系你了,一定要通知我。”
徐洋满头官司地答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徐洋眉头还是紧蹙不展。
站在泥泞的乡村小路旁,任来来往往的摩托车和三轮车溅了一身泥泞。
半晌,他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接通了。
“喂,贺寻,我有事找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