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丽萌看着徐洋，表情有些慌张：“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蛊惑？”

“你没必要替他隐瞒，”徐洋说：“我猜就是给你提供药的上家。是不是？”

祝丽萌浑身一颤，避而不答。

“我当你是默认了，”徐洋瞥了一眼自己摆上去的摄像头：“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开始通缉他了。”

祝丽萌骤然揪紧了被子。

“知道为什么吗？”徐洋看着祝丽萌那个愤怒的样子，心道这人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我们在你的公寓里搜到了不下五个摄像头，就在我过来的时候，已经有警察去搜他的住处了。”

闻言，祝丽萌恍然一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图穷匕见，徐洋也懒得再打马虎眼：“侯平，在你家安了监控，监督你的一举一动。因为你是他的下线，他是fandu团伙的传播者，他需要保证你不出差错。”

祝丽萌还在争辩：“什么下线，什么传播者？！胡说八道，他的东西是从国外的朋友那里带给我的，给我药，是为了我。你知道我在毕业之后被刘菲害的多惨吗？是他为了帮我才帮我找的东西！他不是什么fandu团伙。”

“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也看得出来，他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可发展的下线。”徐洋托腮问他，“之前我们一个小朋友提出过一个有趣的问题，他是刘菲大学阶段的恋人，那个时候，他爱上的到底是刘菲、还是你。我猜你自己也很在意这一点。”

祝丽萌别扭地扭过头去。

徐洋继续说：“但后来我发现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从始至终，刘菲都并没有交换成为祝丽萌。所以侯平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刘菲。但我好奇他后来又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

“侯平喜欢的人是我！明明是我！如果没有交换人生，他喜欢的人就是我！”祝丽萌骤然大怒：“是刘菲偷走了我的人生，是她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是她成为了‘祝丽萌’偷走了他！”

“行，”徐洋不想跟一个濒临癫狂的疯子讨论这个话题，“那你告诉我，侯平是什么时候跟你出轨的？一个月前还是半个月前？”

祝丽萌脸色微变：“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徐洋眯了眯眼睛：“回答问题。”

“……一周前。”

“一周前……比我想象的还要短，”徐洋继续问：“他出轨的理由是什么？刘菲变了？还是发现自己压根就不喜欢刘菲？”

“……都有。”

“那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你现在的生活变得很可怜，可分明你们不交换，你不会变得这么惨的。”

-“你不相信吗？如果你们不交换，借着你坚强的品性，完全能活的很好的。我现在非常后悔，当年她提出要跟你交换的时候，我就该制止她的。”

-“她在麻痹你，用交换的那四年毁掉你。”

-“丽萌，我现在想跟她分开了，我发现我爱的是你，不是她。我想分手，她死活不同意。还一直用让她叔叔把我开了做威胁！丽萌，我是真的爱你想给你一个身份啊！可我……我真是要疯了。”

徐洋看着她恍惚点头的样子皱眉：“是不是他告诉你，刘菲已经发现了你们的事？”

-“丽萌，不好了，刘菲她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事，她居然还找人跟踪我，还拍到了照片，说要把它发到我公司网站里，你手里的药是我给你的事，她都知道了，一旦这件事情暴露，我们就全完了。”

-“丽萌，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已经把我们避到死路上了，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情谊，她一点儿余地都不留。”

-“如果真的被举报了，我不仅会失去工作……警察说不定还能查出来你的药是我给你的，虽然我只给过你，没有fandu…可，可警察不会信的。要是真的这样，我就活不下去了……”

祝丽萌又恍惚点头：“她发现了我们的事情，还扬言要揭发我们，我们都是没什么背景的人，这些事情一旦暴露，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徐洋强调了一下:“你用来杀刘菲得那支cocaine【注】是他给你的？”

祝丽萌犹豫片刻，点头：“是。但他跟这些事情没关系，他只是后来把我收留了而已。”

徐洋听着，嗤笑了一声：“很快就有关系了。”

祝丽萌正想发问，又被徐洋打断：“你说刘菲是被你用自己怀孕了想自杀的借口约出来的，那那个时候刘菲对你说了什么？”

祝丽萌显然非常回避这个话题，视线不住地向别处移动：“想不起来了。”

徐洋皱眉：“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她愤怒吗？”

“是因为你的背叛愤怒？还是因为别的？”

徐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有没有提到侯平？”

祝丽萌不解地看着他。

徐洋说：“有没有让你远离对方？”

祝丽萌神情有些恍然，其实她想得起来的。

-“菲菲，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丽萌，你怎么了？别哭啊。”

-“我……我怀孕了，是侯平学长的。”

-“什么？！”

-“菲菲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你在哪里啊？你那边怎么雨声这么大？你是不是在外边？”

-“菲菲你别来，我没脸见你了，你对我这么好，我没脸见你了。我也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在说什么啊？！别想不开！你在哪里呢？我过去找你！丽萌，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千万别想不开！”

-“菲菲……”

-“你一定要听我说完这件事，我本来想瞒着你，没想到他已经找上了你，你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祝丽萌当时以为是刘菲想要她跟自己男朋友保持距离，没多想，整个人都沉浸在即将杀人的紧张和对她的愤恨中，哪里能注意到这么多。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发现了不对。

“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徐洋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线索，追问：“是什么事？”

祝丽萌摇头：“她没说，见到她之后，我就把她杀了。”

徐洋不禁心里暗骂，强忍片刻，知道这里是问不出有关侯平杀刘菲动机的线索之后，才又问：“好，不问这个了，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十四年前的苏萍案，并且有意识地想要去模仿的？”

“刘菲小区里有一个阿姨，经常说闲话，就提到了这个事情。”祝丽萌说，“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就模仿了一下地点和手法。”

徐洋又问：“但你并没有完全模仿成功。”徐洋压低了声音，“那个时候你遇到了什么？”

祝丽萌浑身骤然一颤。

“咚——！！”

剁骨碎肉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

“鬼……”

她浑身的温度都散尽了。

“我看到了鬼……”

徐洋握紧了拳头：“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祝丽萌有些恍惚地说：“他穿着一身雨衣……天很黑，他手里有一把很长的砍刀……他看着我笑……”

祝丽萌骤然癫狂起来：“是他，是他给刘菲分的尸！”

徐洋有些不耐，急道：“五官呢？！五官看清楚了吗？”

祝丽萌抱住了自己的头，不住地颤抖着：“没有……没有……”

看祝丽萌那个样子，徐洋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

他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你休息吧。”

说完就要走出去。

“别走！！”

祝丽萌慌张地说：“你告诉我你们还要不要抓学长？！他真的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做的，我都认！是我想要杀掉刘菲那个毁掉我一生的人……”

徐洋顿了顿脚步，片刻后，回头说：“你知不知道侯平改过名？”

祝丽萌骤然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什、什么？”

“侯平，原名范杰，生父是一个死囚犯，他是一个从小没人照顾的孤儿，为了生存做过不少小偷小摸的事，进过不少次少管所，屡教不改。最严重的的一次，因为想要轻薄女同学未遂被关了三年。”

祝丽萌表情骤然一僵，脸上都是不可思议：“不可能……”

“是不是跟你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徐洋，“后来他勉强高中毕业，不知道哪儿来的富商资助他就读于你们大学，忽然一下就转了性，变得平庸温和毫无攻击性。你猜他是为了什么？”

祝丽萌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徐洋却没有再为她解释，反倒是说了另外一句话：“你真的觉得一个想要故意陷害姐妹朋友的人会因为你一句‘我要自杀’不顾自己安危跳进你的陷阱里吗？”

祝丽萌脸色骤变。

徐洋没有再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到底是谁在骗你。”

杨婷到医院的时候，苏哲正吊着胳膊单手玩着手机上的小游戏。

杨婷开门进来，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一眼他的胳膊，把手里的水果放下了，随意坐下之后才开始削苹果。她懒洋洋地说：“还活着呢。”

苏哲随意回答：“是啊，活得好好的。”

杨婷手里的苹果皮断了，她冷静地丢掉：“你妈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脸色很差。”

手机屏幕灰掉了，苏哲随手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接过杨婷手里还没削完皮的苹果就咬了一口：“她被吓到了。”

很随意的口气。

杨婷有些不满地皱眉看着他。

“很危险是吗？”

苏哲却没看她：“在之前我没这么想过，但现在这个情况，说一点儿都不危险，你估计也不信。”

杨婷还是皱着眉：“苏哲，我之前没想过你会这么在意你姐的事。”

苏哲这时看了看她。

杨婷说：“我以为你挺恨她。”

苏哲沉默了片刻，骤然笑了：“确实挺恨的。”

杨婷很奇怪：“那你为什么……”

“我之前骗了你，”苏哲说，“我说我对她没印象了，是骗你的。”

杨婷一怔。

苏哲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我记得。”

都记得。

杨婷走后，苏哲躺回床上睡了个午觉——他被看得很严，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打游戏，也就只剩下睡觉这一件事情可做。

很多时候都是一夜无梦。

但这次却又做了梦。

醒过来还是在学校草坪的那颗树下，苏哲有些奇怪了，怎么又是这个梦？

身侧传来声音：“哎？是你啊？好久不见啊。”

苏哲疑惑回头，看到苏萍穿了一身厚厚的棉服，正站在自己面前搓着手看着自己。

苏萍看对方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服饰，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这个人身上的衣服：“你身上，这是病号服吗？都冬天了，你也不穿件外套，不冷啊？”

苏哲更疑惑了：“冬天了？”

苏哲反应过来了，上次梦到苏萍的时候，对方身上穿的还是单薄的校服。

这个梦，不仅会存档……竟然还有时间差？

看他发愣，苏萍更奇怪了：“不会冻傻了吧……”说着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在苏哲怔愣的表情中给他一圈圈围上了，“你上次说你被打了，这么严重啊，这都两个月了还穿着病号服。”

苏哲越听表情越奇怪。

这个梦中的苏萍，居然还有上一次的记忆？

看他还在发愣，苏萍终于忍不住了：“喂，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啊。”

苏哲顿时回神：“怎么可能！”

“……”苏萍脸色微变，扁了扁嘴：“虽然只是开个玩笑，你也不用否认的这么坚决吧。”

苏哲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

苏萍摆摆手：“哪儿有这么小气。”说着一边搓着手一边问：“这都第二次见了，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虽然是在梦中，但苏哲不知为什么，不想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我叫……徐洋。”

苏萍却神色如常地记了下来：“徐洋啊……”

这次轮到苏哲意外了：“你不认识徐……我吗？”

苏萍不解：“这不是刚认识吗？”

苏哲不禁更奇怪了，照理说，梦中的事物是按照自己对事物的印象形成的，梦中的苏萍，不应该不认识徐洋啊。

“你知道我名字，叫我苏萍就好了。”苏萍笑嘻嘻地说，“上次咱们不是讨论了一下那首诗嘛，我发学校校刊了，得了一等奖。”

看着苏萍兴致勃勃的脸，苏哲不禁疑惑了片刻，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诗：“那很好。”

“是啊，嘿嘿嘿，”苏萍眉飞色舞地说，“老师还说我最后一句写的特别好，特别有哲理呢。但他不知道那一句是你跟我讨论出来的。”

苏哲不禁问：“什么？”

“我改了一下，写的是，朝生暮死的蝴蝶，让我用余生去寻找燃烧的意义。”苏萍自己说出口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耳朵都红了，“啊啊啊，果然说出来跟写出来是不一样的，听着好矫情啊。不过就是这个意思啦。这句诗还是你给我的启发，所以这个一等奖，分你一半。”

苏哲失笑：“你要把奖金分我？”

苏萍扁扁嘴：“哪儿有奖金啊，奖状都没有，就是口头表扬。”

苏哲问：“那你怎么分我？”

苏萍看着他挑了挑眉，颇有架势地咳了咳：“兹我校徐洋同学，文思敏捷、独创新高，特此表扬。”

苏哲看着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别笑啊，我们那个秃头校长就是这么在升旗仪式下面夸我的。”

苏萍绷了一会儿也跟着笑。

等苏哲醒过来时，嘴角居然还挂着笑意。

他从床上站起来，找了一张便签纸，随手写下了一个句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片刻，发现了不对劲，梦里的苏萍说“秃头校长”……可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校长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的校长也并不秃头啊……觉得自己这个梦，做的有些奇怪。

看着看着，脸上就没了笑意。

掏出手机发了一个消息给备注为“夏老师”的人。消息内容，就是纸上的句子。

等待回复的过程中，看着那句诗，心跳逐渐加快。

怎么可能呢，科幻小说看多了吗？

这怎么可能。

消息回复过来了。

【夏老师】你在哪里看到的？

【夏老师】你现在开始收集她的有关消息了？

苏哲看着这个消息，握着手机的左手微微发颤。

【苏哲】什么意思？

【苏哲】这是谁的诗？

片刻后，回复来了。

【夏老师】这是你姐初三的时候投稿给校刊的诗，这一句还被老师重点表扬过。现在校刊合集里面都还有。

【夏老师】你不知道？

【夏老师】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这句诗？

苏哲怔怔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机，有些不可思议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那……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