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红豆相思(三)(1 / 1)泷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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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和赵燕绥来的挺巧,距离除夕虽然还有十几天。这是大节,一年的红火从除夕开始,有时也会有人提前祝贺,请财神。

戌时,天色还不大晚或是夜色正开始,酒家便开始热闹起来,因周舟和赵燕绥是新客,掌故的便使了人来,说是相逢既是有缘,一起来求个好兆头,还说今晚听掌柜的意思是要听曲,请的还是两淮的名妓。

周舟没听过曲,但想想应该是和唱戏没什么两样儿,大抵也是咿咿呀呀的,这种东西看得懂的觉得有意思,但周舟素来是个俗人,对这些文人雅士喜欢的东西不大能提起精神,但赵燕绥想去周舟也就应了。

戏台子是搭在梨春院,想来是名妓要来的缘故吧,排面也是极好的,就前面那几盏彩色金花宫灯想来也是使了不少钱的。

人还没有全部落席故而戏也没有开始,许是看赵燕绥一身的贵气吧,掌柜的瞧着赵燕绥的身影便上前开始攀谈起来,但无非也就是家中是干什么营生来南京是要发展一些家中的事业之流,寒暄了几句赵燕绥便回到了周舟身侧。

见周舟兴致缺缺,赵燕绥低下头凑到周舟耳边小声道:“今夜邀咱们来的另有其人,搭会儿舟舟可能又有故事听了。”

闻言,周舟来了精神,不喜欢看戏但是听故事她还是喜欢的,只是不知这一回又是什么。

“…………………………”

客齐,梆子声响,戏起。

锣鼓的声,唢呐的声,今日是要娶亲,今日扮得是那《狐狸娶亲》,场景一开始便飘起了花瓣雨,紧接着便是一群白脸红腮狐狸扮相的人从黑色的幕布后迈着诡异的步伐跳着出来,花瓣雨还在下,同往常场次不同,今日的狐狸不是在台上表演而是走到了人群中,似乎要在人群中挑选新娘。

因今日来的都是熟人,所以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而掌柜的也只以为是临时改的戏码,也没觉得反常只觉得一反常规有趣的紧。

花瓣雨还在下,狐狸在笑,下一瞬整个梨春院突然静得厉害,除了周舟和赵燕绥所有的人好像睡过去了一样,稍许,布幕后一个妖娆身段的女人迈着袅袅的步伐走出来,瞧见女人,所有的狐狸有序的让出一条路。

“先生有礼了。”女子娇娆的朝着赵燕绥欠身,腰一扭坐到周舟身旁,自顾自的拉起周舟的手含笑道:“姑娘这双手可真是好看,姑娘人也好看。”

被人夸本来是好事,可入手一片寒凉却从心里难受,点点头收回手,周舟坐远了一些刻意离赵燕绥近了几分,周舟觉得眼前的美人有些过于冷了,她有些怕冷。

瞧着周舟的动作,女子也恼,脸上的笑更盛了,“唐突姑娘了,先生说姑娘喜欢听故事,今日也是来听戏的,不妨奴家先给姑娘讲个故事吧。”说着不等周舟回话便自顾的讲起来。

“…………………………”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时这还有一座韶阳山,山头的杜鹃花开的时候山主夫人诞下一女,韶阳山主大喜以华灯万盏顺满江湖而下希望神明能够收到,为自己的降下福祉,神明存于浩渺,世人皆道韶阳山主太过于宠溺小丫头,怕会折了小丫头的寿,但又都心怀期盼,希望真有神能听到降福于韶阳。

万灯而下照亮了整条满江湖,许是山主心太诚的缘故,那一夜被盈雪覆盖的韶阳,原本早以黄叶枯枝的荷塘竟然一夜之间开了,韶阳有异象,引来了不少看客,就连七王爷也带着小世子上了韶阳山。

韶阳上下跪倒了一片,韶阳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贵客,韶阳山主也连忙抱出新得的小女儿,希望七王爷可以给小女儿赐名。

天降异象,七王爷也乐意赐名,只是临了却是让小世子来赐这个名。

小世子其实是被七王爷硬拖来的,眼下瞧着乌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再瞧小孩儿猴子似的丑死了,不由蹙眉,他最不喜这套虚礼了,他又不是他爹,这些虚不虚实不实的东西最是烦人了,原不是祈愿吗,怎地现下还要帮人取名名了?

真是无趣得紧,当下便丢下“明瑾”二字,转身上了马车,原是灯火太亮刺了眼睛的意思,但韶阳山主却是大喜,只道明者太阳瑾者美玉,女儿一定会开开心心的长大。

谢明瑾是围绕着小世子长大的,父亲说小世子叫李昭。

牙牙学语时,父亲说,“小明瑾,你的名字可是小世子取的,这是份很大的荣耀。”

懵懂记事时父亲说,“明瑾,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将来一定也能成为小世子那样人。”

幼学之年父亲说,“明瑾,九王爷上旨给你和小世子赐了婚…………。”

谢明瑾没有见过小世子,只听得韶阳一些老人时而提起过,只说小世子李昭如昭昭明月,他的才华整个京师无人能及,今上最是宠爱小世子。

李昭在谢明瑾心中成了一个结,无疑,谢明瑾想见一见这位小世子倒底是长什么模样,纵使是一眼也满足。

但谢明瑾牙牙学语时没见到小世子,懵懂记事时没有见到小世子,幼学之年也没有见过小世子。

心中所念没有出现,但生命的长河却仍在继续,又过了两年谢明瑾长了到十二岁可小世子还是没有出现,但她的样貌却长得越来越好,整个人娇花儿一样,整个韶阳没有人的样貌比她更甚,可韶阳山主和山主夫人都只是平庸之姿,父亲和韶阳的人都说这定是天降异象赐下的福祉。

于是谢明瑾每天下学后就开始盯着镜子,她想“镜子,是否能穿过空间呢?”

许是这种心念太强的缘故,谢明瑾终于在十四岁时见到了李昭。

春和十七年

平静了近百年的韶阳,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夷为了平地,北境战事有变,追兵竟一路追到了韶阳山,韶阳虽然有家兵可怎么挡得住铁骑。

邵阳山成了一片火海。

父亲死在了自己身前,他替自己挡了箭,意识消散之际,父亲说,“明瑾,别怕,会有人替父亲保护你的。”

谢明瑾不信,这时候谁会来保护她呢?他现在也没有出现!

谢明瑾逃过了一劫,父亲死后,母亲拽她躲到后院的一口枯井中,韶阳一片火海,但没有烧到这里。

从枯井中出来时,已是三天之后,大火烧了三天。

韶阳从隐世之地变成了一座荒山,韶阳连一颗草也没有留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是火烧到皮肉的味道,现在是早间,谢明瑾记得这个时段,钟鸣鸟都会叫的,它一叫,整个韶阳就醒了。

韶阳没了,没得蹊跷,母亲虽然心中悲痛,但还是带她离开了韶阳,父亲没了,母亲唯一的支撑只有她。

离开了韶阳,母亲带着谢明瑾穿过了披梭林,那片据说是韶阳与俗世交界的林子,母亲带她去了俗世,她们在一个庄子上安定了下来。

母亲没有做过活,但俗世不同于韶阳,到哪都得用到银钱,母亲开始接绣坊的活。

时间似风,轻轻一吹,两月转眼而过,但在谢明瑾看来仿佛已经过了数载,她渐渐地适应了庄子上的生活,强迫自己忘记韶阳,忘记父亲忘记李昭,父亲最后的话仿佛成了笑话,没有人会来保护她,保护她的一直是母亲。

谢明瑾渐渐释怀,她开始帮人抄书补贴家用,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虽然还沉浸在韶阳和父亲的过往之中,但是不再像才来到庄子上那样用做活来麻痹自己,事情似乎在变好,虽然过往不能推翻。

可上天似乎是在开玩笑,母亲去绣庄送绣品却是再也没回来,母亲是一个好人但上天待她却是不好,送母亲回来的人说,母亲在街上遇到一个乞讨的小孩,那孩子似乎是不大正常,浑身是伤,他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亲拢住他,可那孩子就像发疯一样用藏在身后的刀捅向了母亲。

母亲走得很安详,从面上看是这样的,她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就像在韶阳那样,谢明瑾想母亲大概是见到父亲了,父亲最是疼爱母亲,记得那时自己得了糖放在糖罐子里,父亲总是偷偷的拿了去给母亲,母亲总说糖是小孩子吃的,可是嘴角却总是带着笑,分明是喜欢的得紧。

春和十七年,谢明瑾恨毒了这一年,这一年谢明瑾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

父亲错了,神明并没有为自己赐下福祉。

没法把母亲带回韶阳,谢明瑾把母亲的骨灰撒在了春江,这里是满江湖的下游,同根同源。

送走母亲后,谢明瑾偷了屠夫的刀在镇上的街边睡了两日,她有些不对劲,庄子上的人说她疯了,十四岁的女孩,双目没了光彩一片死色,原本娇艳的脸上多了几分阴翳,唇角干裂沾染了些许血迹。

第三日她守到了那个杀死母亲的凶手,听到声音到人的那一刻谢明瑾双眼变得猩红,她的声音不是一个稚子该有的声音的,是一个中年人的沙哑,这是一个侏儒男人,他是故意杀死母亲的。

谢明瑾杀死了男人,十四岁的她杀人了,她为母亲报仇了,可她却笑不起来,心里依旧是空落落的,衣角的血迹让街上的人纷纷侧目,有人去唤了捕快可谢明瑾却没有逃走,她径直的走到春江边。

母亲曾说满江湖的水能洗去罪孽,谢明瑾跳江了,她想母亲了,想父亲了,她回想韶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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