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恶鬼隧道伊佐贯。

叶月仲麻吕背着网球包从里面走出来，穿黑风衣的男人们从他身边来来回回走过，把昏迷的乘客们从里面抬出来。

远远的，仲麻吕看到黑天下一个熟悉的黑影。

天社神道江户组的组长，长谷源贤。

明明此刻隧道里乱的像是一锅粥，但真正的主事人却闲的发慌，他靠在一辆雷克萨斯的轿车上抽烟，烟雾弥漫在黑夜里。

叶月仲麻吕走过去，有样学样地靠着汽车，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长谷源贤递过来一根和平牌的香烟，仲麻吕把香烟叼在嘴里。

呼。

火机点燃。

“练马区被团灭了？”

“嗯。”

“那接下来有的乱了。”

“不关我的事。”

“是刚刚那小子干的？

叫什么名字？”

“邪答院清池。”

“邪答院？”

“没错，是你想的那个邪答院。”

“这个家族全是怪物么？”

“呵呵……”

一番交谈过后，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借着烟头一明一灭的亮光，长谷源贤脸颊上长长的刀疤也忽明忽暗起来。

其实讲一句很公道的话，即使长谷源贤脸上没有这道恐怖的伤疤，这个人长得也是一副凶恶模样。

再加上江户组负责对各种非凡事件进行调查和扫尾，所以这家伙总是显得很繁忙，整张脸就给人一种非常疲惫的衰老感，搭配上潦草抹了一遍的胡茬，不能说很难看，总的看来就是两个字。

沧桑。

“接下来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长谷源贤捏着眉头，继续解释道：

“虽然中井狩死了，

但练马区这块地方还在，

为了抢这一块地方，其余二十二区，

甚至其它地方的恶鬼可能都会跑过来。

这里，

注定要掀起一场战争了，

人类无可避免的，

一定会在这场战争里遭殃。”

叶月仲麻吕沉默着点头。

“你在想什么？

感觉有点心不在焉？”

“没有，只是在想个好一点的法子，

毕竟你们江户组就算倾巢出动，

面对那么多没有束缚自由行动的恶鬼也很被动吧？

一旦被人类发觉都市里的异样，

后果可就严重了。”

“有什么好法子？

我第一次进组的时候，前辈们就把昭和22年练马区成立时候的照片拿出来，

对我们耳提面命：

千万千万不要打破东京各区各县的平衡，因为到头来遭殃的无非是无辜的人类。

那些照片你也看过吧，叶月。”

“嗯，好歹以前我也在江户组混迹过一段日子，虽然只能算是预备役，不过新人进组该有的体验都具备。”

长谷源贤提到的照片拍摄于1947年的日本东京，那一年八月份练马区刚刚成立，万千恶鬼齐聚东京，为了能在往后的几十几百年安然享受人类血食，它们在都市里肆意杀戮，战斗波及到不少的凡人。

当时的江户组组长是长谷源贤的上两任，老组长率领组员们日夜守卫东京都。

就像是一座城市里到处失火，江户组就是消防队员。

不过尽管江户组忙的焦头烂额，恶鬼的数量和强度依旧让他们捉襟见肘，最终还是凭借从日本各地赶来的武人、阴阳师出手，共同压制住了那场恶鬼战争，这才没有出现难以想象的后果。

当然，那一次战争的尾声里，一直没有被江户组放在眼里的中井狩成功逆袭，登顶练马区，也已经是东京都内众人皆知的故事。

而现在，长谷源贤明白，昭和22年的历史很有可能重演。

中井狩死了，

这件事情坏处大于好处。

很多很多年以来，东京都一直处于猛鬼组织、江户组、在野武人以及阴阳师三方势力的恐怖平衡里。

他们遵循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准则，互不侵犯互不干扰，虽然猛鬼狩猎人类，但也往往极为克制，并不会大肆屠戮。

神道没落的年代，人类势力本身并不足够强大，很多武人、阴阳师也没有当救世主的心思，江户组心如明镜。

人类的死伤在所难免，既然如此，只能想方设法的让这种死伤维持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这就是求全之道、平衡之道。

但这种平衡在今夜过后就要彻底破碎。

练马区三千恶鬼连同首领被邪答院清池全部解决，表面上猛鬼组织的实力削减了，但其实不然。

东京，作为日本最繁华的都市。

这座城市里充斥着太多欲望、太多不甘、太多怨念，这里是地缚灵和厉鬼的沃土，几乎每一年都有新生的恶鬼加入猛鬼组织。

尤其是在十几年前的平成大萧条时期，恶鬼诞生的速度以及强度大的惊人，猛鬼组织甚至一度剔除、拒绝弱小的恶鬼，任由那些野生恶灵自生自灭。

现在，练马区空出来了，俗话说风吹，草动，更何况现在是一场罕见的台风。

围绕着这个区域的第二次恶鬼战争，

要打响了。

看着叶月仲麻吕眼睛无神，显然还在想事情，长谷源贤勾住了他的肩膀。

“叶月，

你到底在想什么？”

叶月仲麻吕回过神来，深邃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他凝视着长谷源贤，轻声道：

“长谷，

如果有个办法可以零伤亡地解决掉这场战争，

我是说，

只死掉几只恶鬼，

你愿不愿做？”

“废话，

真有这种好事，我给你跪下磕头。”

叶月仲麻吕舔了舔嘴唇：

“那，长谷，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部电影，

一部hongkong电影。”

“你说，

我不怎么看电影，你知道的，进了江户组完全没有休息时间。”

“这部电影……

叫作《无间道》……”

……

武藏丘高等学校。

教学楼三层。

“二年三组，

邪答院清池，找山下老师，

今天上午旷课了十分对不起，

失礼了！”

清池站在教师办公室的门口扯着嗓子自报家门。

上一辈子从小学一年级上到上学毕业，他从来没感觉进老师办公室是一件这么羞耻的事情。

但幸好日本高中的区域分的很开，每一块地方又很空旷，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让他的羞耻感少了很多。

“请进。”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清池推开门走进去，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最里面有个伏案的身影。

清池径直走到班主任山下和正面前。

和正放下手里的镜子，靠在椅子上看他，脸色并不好看。

“清池君，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今天的事情让我非常失望。”

“私密马赛。”

“有什么非迟到不可的理由么？”

理由？

拯救了一电车的人类顺带着消灭了三千恶鬼算不算非迟到不可的理由？

但这种话清池也就是想想。

实在找不到什么合理的理由来搪塞过去，于是他再次狠狠把头一低。

“私密马赛。”

山下和正叹了口气。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我保证！”

清池抬头挺胸，班主任挥挥手，他便装作乖巧地转身离开，顺便在身后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山下和正隔着窗户向外看，直到清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才重又拿起镜子。

镜子里的他皱着眉头：

“唔，

扮成人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呢。”

山下和正伸出手，摸了摸侧脸颊上靠近头发的地方。

那里有一道极细微极细微的裂痕，光凭肉眼很难看出来。

裂痕里，一撮灰褐色的绒毛偷偷钻了出来，随着山下和正手指掠过，裂痕缓缓阖上，绒毛也消失不见。

“希望这副皮肤不会太快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