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呀……”
素云并未感受过现代产品的种种好处,但听少爷的一番话,也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她分不出每个盒子的颜色。
哪个是浅蓝?哪个是红色?哪个又是绿色?
她倒不是色盲,之所以分不出,只因为屋内太暗了,油灯的非自然光亮又干扰的厉害。
但盒子上面画着的不同水果与花叶,也能使得素云知道里面的那些西洋牙膏,亦是不同的。
“当然好了。”
秦卫宁笑着说道:“怎么样?这么好的东西,要是给你,你买不买?”
对于古代人在现代产品的购买欲上,秦卫宁一直都信心十足。
但没想到的是,他第一个试着推销的古代人,却在他介绍完后,摇起了头。
素云声音轻轻的,试探着问道:“我哪买的起嘛……这个,挺贵的吧?”
“又不是真要卖给你。我是说,那些有钱的人,看到这么好的东西,就是贵点儿也会买吧?”
素云点了点头。
秦卫宁在桌子上又翻出两盒透明香皂,大度的放到素云一直没舍得松手的牙膏套装盒上,“拿,那五支牙膏与牙刷,再加上这两盒香皂,都送给你了。”
素云看了看秦卫宁,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西洋货。
秦卫宁没有给她介绍肥皂有什么作用,但素云看它们与牙膏是一样的精美包装,便知道这也一定是好东西。
自从离开河南姜府后,这样的好事儿,已经很久很久没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了……
想到少爷以前每次给赏之后,几乎都会……
素云的脸,不自觉的红了一下。
她低垂着头,蚊子般的声音呢喃道:“谢少爷的赏~~”
秦卫宁并未在意她言语神态上的异常,悠然自得的点起一支香烟,继续问道:“以前姜府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为了彻底的稳定住人心,也该谈谈工资待遇了。
素云虽然是卖身的丫鬟,命都是姜家的,按说管吃管住就行。
可秦卫宁记得红楼梦一书中的袭人、晴雯等卖身女,也是有月例银子发的,故有此一问。
素云目露疑惑,迟疑的问道:“少爷,你真像四虎子说的那样……得了失魂症?”
“是是是。”
秦卫宁连口应和,对这个类似于傻子与神经病之间的患者身份,不但不恼怒排斥。
反倒还有点儿沾沾自喜。
同时也越来越觉得四虎子脑补出来的理由,拿着当借口是特别的好用。
对他而言,省了多少的口舌与麻烦?
素云‘哦’了一声,说道:“十六岁以后,府里一个月给我一两银子……”
秦卫宁接话问道:“来南京后就没有了?”
“是……”
秦卫宁低头想了一下。
这素云在南京城待了有四个年头,那姜家就欠了她四十八两银子。
说欠这个字,或许并不适当,毕竟她是属于姜家的奴婢。
主奴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家都破产了,根本没必要再把一个奴婢照原来的样子养,这事儿合情合理……
当然,以秦卫宁的角度来看,这并不合适。
但不管合不合适,又算不算是欠,秦卫宁都不准备补给素云这笔银子。
那可是四十八两啊……
虽不知道银子在此时代的购买力到底如何,但既然是四年的总收入,也肯定算是一小笔巨款了。
若出于自愿的当个冤大头,秦卫宁倒无所谓。
他只是怕人一乍富,心就容易浮躁。
要是再因此冒出辞职不干,享受生活的念头,那于自己便更不划算了。
还不如给素云提高一下将来的薪酬。
付出劳动,并得到相等的回报,才是使人一直获得幸福快乐的源泉不是?
“以后我继续给。”
秦卫宁轻轻拍着桌上的一堆产品,正经承诺道:“再给你涨一两,以后每月给你二两银子,还是继续包吃包住。”
对于涨工资的事情。
一直给姜家老夫人的病情贴补,贴补到自己都没钱买胭脂水粉的素云,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可她前一刻,还在为了不被卖进妓院要冒险逃跑,现在却非但不用担心被卖,自己以后的待遇居然还能提高?
心境大起大落的素云,总感觉这一切都美好的不那么真实。
她很怕这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梦。
望着桌子上的那些西洋货,素云担忧的说道:“这些东西也不算多,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这只是一小部分,城外我还有九个集装……嗯……”
秦卫宁在脑中大致估算了一下集装箱的体积,然后继续说道:
“我还有九个屋子那么多的西洋货。西洋货卖光之后,有银子咱们还可以做些别的营生,所以钱的事儿,你真的不用担心。”
“城外还有!?”
素云先是惊讶,接着就疑问起来:“那么多货在城外,有人看着吗?少爷你是跟别人合伙儿运货回来的?”
“没有人,不过我都藏好了,打明天起就雇车,尽快往家里运便是。”
见素云心神已定,话也不似白天那般的少,秦卫宁知道他此番交谈的目地,已经初步达到。
于是,他便不再继续说有关卖货的事情。
而主要打听起素云的家世过往,和其在姜家受到过的种种委屈。
开一场一对一的小小诉苦会嘛……
以这种方式拉近人与人的关系,往往要比画饼许诺,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此,二人接下来的谈话,就开始变得以素云为主。
屡次三番引起话头儿的秦卫宁,则在很长时间里,都默默充当着一位用心倾听者的角色。
但当素云自己说到悲苦处时,他也会恰到好处的出言安慰,或者哄上几句……
素云的各种悲苦,在秦卫宁听来也简单。
小时候缠足,好长时间不能下地走路,是一大悲苦。
七岁的时候,让狠心的父母卖给人家为奴,更是一大悲苦。
刚到姜府时不懂规矩,人也小,在大宅院里走迷了路,失手摔坏个什么家什,管家因此拧着耳朵骂,拿着鸡毛掸子打,也自然是一大悲苦。
……
被色胆包天的男仆,堵在墙角儿吃两下豆腐,悲苦。
某些外来的男客人,在她端茶倒水时,背着主家顺手占点儿便宜,悲苦。
同别的丫鬟打架,打输了,人家编排着在背后骂她,偷偷往她被子里洒水,悲苦。
打赢了,人家躺床上哄骗少爷收拾她,同样悲苦……
顺嘴说到了少爷身上,素云自知失言,脸一白,不敢再继续讲下去了。
秦卫宁道:“没事儿的,没事儿的,以前的我呀、老爷呀、老夫人呀……都可以说,咱们从今以后,百无禁忌。那老太太都要把你给卖进妓院里去了,你还维护着她干什么?讲讲,老太太以前拿大头针扎过你没?”
秦卫宁的节奏掌握的很好,两人的谈心越来越深入。
素云间或伤心抹泪,间或破涕为笑,压在心里的苦楚有了诉说的对象,人也慢慢变得更加开朗起来。
秦卫宁对此很满意。
可等到他自己打起哈欠,终于熬不住,想要睡觉时。
东厢房里的诉苦会,就突然变得不那么对味了。
素云两颊绯红,主动,但又很害羞的说道:“奴婢……伺候少爷安寝吧?”
秦卫宁:“诶~”
这个效果……他真的是没有意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