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虎子也没有嚼槟榔、抽旱烟的习惯。
所以他和素云、秦卫宁一样,都有着一口健康的白牙。
这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其实是很难得的事情。
茶叶与盐巴虽普通常见。
但在很多穷人家里,也属于是很宝贵的东西,让他们只是拿来漱口搓牙,他们未免不会觉得这是暴殄天物。
四虎子和素云是以前跟着姜家阔绰过。
主人又不希望下人们口气熏人,要求他们保持口腔卫生,这才习惯养成了自然,即使而今穷下来,也不愿意从这上面省钱。
当四虎子像往常一样,握着已倒好白水的杯子,用浸湿的手指头,在盐罐子中沾了一点盐粒。
一边塞进嘴里,一边从厨房往外面走时。
在院子角落的空地上,秦卫宁叼着牙刷,正教素云怎么拧开已属于她的牙膏膏帽。
晶莹的蓝色膏状物,被挤在崭新的牙刷刷毛上,呈现出一个很好看的形状。
一片片白色的小方块,密集的分布在蓝色的透明膏体里,于阳光下泛起斑驳的光泽。
秦卫宁将弄好的牙刷,递给正看的有些出神儿的素云,含混不清的说道:“给,这样就可以刷了。”
随着他的言语,他嘴上叼着的牙刷柄也在微微摆动。
素云小心翼翼的接过牙刷,动作很轻,生怕上面的牙膏会被自己抖掉。
望着上面比蜂蜜还要稠密润滑的膏体,还是极为少见的蓝色,素云忍不住偏过脸去,伸出小舌头,偷偷的舔了一下。
“呀,这牙膏……是茉莉跟薄荷的味道。”
素云平举着牙刷,面露惊喜,忽然笑了一下。
刷牙刷的满嘴泡沫的秦卫宁,闻言便扭过头去看她。
对方漏齿而笑,并不躲闪回避他的目光。
素云露出的前面牙齿不怎么整齐,虎牙突出,门牙较大,看起来便凌乱了。
但好在这些牙都很白,所谓一白遮三丑,脸美遮所有。
洁白的一口小乱牙在漂亮脸蛋的加持下,一笑,反而透露出几分青涩可爱的味道。
“噗!”
秦卫宁转回头,吐了一口泡沫,说道:“快刷吧,这个不能吃啊。”
然后继续自顾自的刷起来。
素云以前便用过刷牙子和牙粉,怎么刷牙自然不用秦卫宁来教。
她轻轻的将牙刷头,整个的放进嘴巴。
牙膏特有的那股子清新凉爽的味道,顷刻间,便在她口腔里蔓延开来。
这个时候。
正用手指搓牙齿,被盐粒咸的嘴角直流口水的四虎子,迈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二人一眼,抽出在嘴巴里乱搅的粗糙手指,奇怪的问道:“少爷,你们用的什么啊这是?嘴里怎么都吐白沫了?”
“西洋牙膏。”
秦卫宁答了一句。
他这会儿已经刷完了,径直走到石桌边拿起自己的杯子漱了口,又回东厢房拿出了一盒没开封的牙膏牙刷套装。
当着四虎子的面拆开一支,也帮着给挤好,接着将它们全都塞到了四虎子手里。
“也送你一套,赶紧刷,刷完牙去把卖婆们找来。”
秦卫宁为人大方,不看重身外之物。
他的这个三人小团体也是初建,拢共就只有两个帮手,自然便不会厚此薄彼。
等四虎子收拾好,风风火火的跑出院门后。
秦卫宁抱着自己之前穿的休闲西服,外加新拿的一盒香皂,全部交给了素云,叫对方清洗干净。
素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从厨房里搬出大木盆、搓衣板和小板凳,就坐在大水缸旁边忙活。
这对她而言是习以为常的分内事。
少爷的衣服虽然奇怪,但昨天就已经看过,此时便不怎么觉得出奇了。
只是当她将淡紫色,透明的,其中还能看见几朵紫色小花儿的香皂,从盒子里面拆出来时,又不免发出一声新奇的惊叹。
哗啦啦的漂洗衣服声中,薰衣草的香味弥漫。
秦卫宁在房内换上了素云昨晚给他拿来的古代服饰。
其实夏日天气热,他只穿着那身中衣就感觉很好,很凉爽。
但卖婆们等会儿要过来,他便也得都穿戴整齐,好在谈话时显得正式一点。
遮挡在中衣外面的服饰,应该是青衿直裾。
秦卫宁以前的大学里有汉服社,由于汉服挺贵的,虽有那么点儿兴趣,但他却没参加。
可在人家举办活动时,他也围观过几次。
所以,此时能把这上衣和下裳相连在一起的袍服叫出名字。
这种服饰的特点,是使身体深藏不露,雍容典雅。
长长的下摆,若是不走路,便连他脚下穿的休闲皮鞋都显露不出来。
这套衣服虽不是为秦卫宁量身定制的,但他穿上后伸展手臂,扭动腰肢,也基本合身。
看来他与姜耀祖的身材确实相仿。
那一掌宽的缎子腰带内侧,有两个开口的小袋子,可供主人放贴身的小物件儿。
秦卫宁没有太多的东西,智能手表他带在手腕上,钱包是不准备拿着了,实在没什么用处。
把打火机和半包香烟塞进右边的袋子。
在枕头底下摸出手枪,检查一下,然后放进了左边的袋子,这样方便右手在突发情况下快速掏枪。
等把腰带紧紧的系上。
秦卫宁的腹部两侧,便都鼓出一块儿来,随便一看,就能让人知道里面有货。
幸亏这套服饰当中,还有一条玄色弹墨,绣有祥云纹彩的大氅。
也就是搭配直裾的罩衫。
这玩意儿对襟大袖,不开衩,衣襟不合拢,也不系带。
松松垮垮的往身上一披,正好能把腰带上两处不协调的部位给遮盖住。
等把这些服饰都穿上身,床上还剩一个黑色的四方平顶大圆帽。
秦卫宁拿起来晃了晃,觉得挺轻,材质也透气,料想是夏天遮阳用的。
戴在脑袋上之后,他四处看了看,没发现房间内有镜子。
他带来的化妆品里面倒是有,但却太小。
巴掌大的一块儿,只能照出脸来,无法让他欣赏自己现在的模样。
准备问问房外的素云有没有。
但他刚要张口,却想到,古代的大镜子也不便宜。
姜家来南京城后便破产了,原来就是有那种大镜子,估计也早就拿去当铺给当掉了。
秦卫宁索性走到大水缸旁边,借着缸内水面的反射,大致观察起来。
这会儿素云正在凉棚柱子绑着的竹竿上,晾晒刚刚洗好的衣服。
今天没风,日头却足,想来等不到晚上便能干透。
“呃……”
望着水中的倒影,秦卫宁摸起了下巴。
自己怎么看着跟古代的韩国欧巴似的……
诶,韩国欧巴?
秦卫宁摇了摇头。
奇怪,我为什么会从明人的服饰上面,想到了一个这么软,这么娘的词?
秦卫宁面露思索,随即又点了点头。
是了,满清入关后,对被殖民者强制推行剃发易服的雅政,汉人服饰因此断绝。
自比为小中华的朝鲜,倒由于不是被满清直接殖民,反而把一些明人服饰保留了下来,也没有剃发。
如此不同,经过后世各自古装电视剧的宣传,难免不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联想到那剃发易服的狗屁雅政,秦卫宁再次摇了摇头。
这满清高层的脑子有够奇葩,居然让全国的男人,也像大姑娘一样都梳辫子?
这除了使洋鬼子把他们脑袋切下来,往旗杆上挂的时候,不用再单另的找绳子之外,秦卫宁实在想不出满清的金钱鼠尾发型,还能有什么实际用处?
“少爷,在家里还带帽子干什么?”
素云端着空木盆,从凉棚那里走了回来。
秦卫宁把系在下巴处的帽带松开,掀起帽沿儿,露出杂乱的已看不出几几分的小分头,说道:
“我的发型跟衣服不协调,看着挺别扭的。”
“还说呢,你怎么把头发都给剪了呢?”
素云放下木盆,凑过来围着秦卫宁仔细看了一圈儿。
这个问题她早有疑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人自成年之后,身上的毛发便都不能轻易剪去。
可少爷不但头发被剪成了这么短,连以前的小八字胡都给刮没了,看着跟个公公一样……
还别说。
若不是少爷的白脸上自有一股阳刚之气,那真的就跟公公没有多大区别了。
“长头发打理起来太麻烦,睡醒一觉之后,互相还容易打结,不如剪了方便。”
秦卫宁随口应付了两句,便要把帽子重新戴上。
素云拦住了他,说道:“也是你孤身在……在那什么澳洲?身边没个近人伺候。如今既回来了,就再留起来吧,奴婢每天给你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