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套加茶水所制作成的圆球,色如琥珀,形如水信。
在阳光下,也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美感。
胡卖婆的两手捏搓着它,软软的形状,不断变化,看着很好玩的样子。
她身旁的陆卖婆面带迟疑,向秦卫宁试探着问道:“姜少爷,这难道是西洋人装水用的水袋?”
秦卫宁摇头,坦言道:“不是呀,这叫安全套,是男女结合时避孕用的。相当于你们年轻的时候,所用过的那些鱼泡,羊肠……”
秦卫宁也不知道卖婆是否避孕,又是否会用那么恶心的东西,此刻只是信口胡诌。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哎呀!”一声给打断了。
却是正玩得开心,甚至都泛起一点童趣儿的胡卖婆。
此刻突然间丑容失色,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一把扔掉了手里的圆球。
捂着已涨得通红的老脸,惊叫起来,“原来是往那话儿上带的!少爷何故拿此物戏来耍婆子?”
鼻子上长雀斑的杨卖婆也直跺脚。
好像是气的,但屁股却没离开石凳。
只听她嘴里埋怨道:“说句实话,我们的岁数可都能当你奶奶了!”
陆卖婆倒比另两位老姐妹强点儿,只忙着去拍胡卖婆的背,又去劝杨卖婆消消气儿。
间或还冲秦卫宁伸了伸指头,“你说说你!你说说你……不学好!”
四虎子的圆脸,憋的通红。
大圆眼睛瞅着砸在石桌上,颠簸不破,兀自颤抖的圆球。
最终还是一个没忍住,哈哈哈,笑出了猪叫声,笑弯了大粗腰。
“闭嘴!闭嘴!闭嘴!”
秦卫宁拍打着石桌,不满的叫道:“都别说了!这有什么?那姓胡的,你要捂脸就全给捂上,还露着两条手指缝看什么看?”
不屑的指责了她们几句,秦卫宁最后说道:“我可知道你们是什么货色!谈生意你们就好好谈生意,千万别给我这儿装什么良家妇女,你们不是那种人。”
‘卖婆,原是自别郡而来,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个。
近年,小民之家妇女,稍可外出者,便称卖婆。
她们走家串户,或兑换金银首饰,或贩卖包帕花线,或包揽做面篦头,或假充喜娘説合,或给奸夫**当中间人……只要能赚钱,什么事她们都敢干!
而且她们俏其梳妆,洁其服饰,巧其言笑,入内勾引,百计宣淫,真风教之所不容也,真不是东西也……’
以上一段话,是明代人范濂,在其著作《云间据目抄·记风俗》中所说的。
秦卫宁在大学图书馆看过这书。
另外,在后世家喻户晓的《水浒传》里,那位促使西门庆跟潘金莲成其好事的重要角色,王婆,也是她们这行当中的一位人物字号……
卖婆在同朝代人的文献作品、艺术创作中,都没有什么好形象,这肯定是有现实基础的。
或许不能因此就断定,所有卖婆都不是好东西。
但她们所从事的行当观念,亦如同千里做官只求财的蛀虫,对官场政治、当官从政的理解一般。
这是无疑的。
她们不遵守三从四德,深居简出的礼教约束。
冒着被人戳脊梁骨耻笑的风险,抛头露面,走家串户,所追求的无非也就是一个钱字。
而不管什么行业,什么人,只要是一心为钱,把钱放了在首位,甚至是当做了唯一,就不再是那么回事了……
多少的艺术作品里面,那些好淫人妇的风流浪子,对于深居宅中的美貌妇人,之所以能够顺利的登堂入室,十个里面有九个,就是卖婆给帮着撮合的。
因为在古代,就只有卖婆能以非家人的身份,频繁的出入人家女宅后院,而不被排斥。
身居如此‘要职’,常常出事也就不足为怪。
其实只要卖婆能够为人正直,不坑害别人,本能避免这些有伤风化的事情发生。
然而可恨的是。
卖婆居然还十分乐意干这种事。
她们以为,只要握着偷情之人的把柄,就尽可以做一票长久的,带有勒索敲诈性质的无本买******起老老实实的带货,还要挣得多……
她们乐意干,也有本事干。
有才子评价卖婆在促成这种事情上的能耐,说她们:
略施奸计,使阿罗汉抱住比丘尼;
才用机关,教李天王搂定鬼子母。
甜言说诱,男如封涉也生心;
软语调合,女似麻姑须乱性。
藏头露尾,撺掇淑女害相思;
送暖偷寒,调弄嫦娥偷汉子。
……
能干成以上这些事的卖婆,不亏心的说,能耐真是不小。
但那胆子,也真是包了天……
虽然脑子里有这些文学记载,会让人对卖婆心生反感。
但只想着正经做生意的秦卫宁,却并不排斥眼前的三个老年妇女。
反而是把本认为在古代不会很好卖的安全套,给早早的拿了出来,指望她们能带到妓院里去推销推销。
先前跟蓝星的商谈中,双方都觉得可以消化掉那一集装箱安全套的地方,也就只能是烟花柳巷。
在生孩子的数量,能直接决定妇女家庭地位的古代。
除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女之外,恐怕也再没哪个女人会有避孕的荒唐需求了。
就是身边的素云,她与另外三个通房丫鬟,跟少爷姜耀祖玩了那么久,本来也是能怀孕的。
这么年轻,也该怀孕。
她们亦盼着能给姜耀祖生个一儿半女,而借此把丫鬟的身份升格为妾室。
未能如愿,只因老夫人不希望自己的第一位孙子或孙女,是从她们这些地位低贱的奴婢身上所产。
所以老夫人就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每次儿子完事,都会要求陪他的丫鬟喝两碗含了朱砂的汤药。
来南京后,老夫人还曾不知好歹的跟素云解释过,说:
当时我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们。
倘若你们生了女胎也就算了。
若生了男胎,那可就直接涉及到姜家家产的未来继承问题上去了。
将来跟耀祖门当户对的正妻一来,能容得下?
不是孩子死,就是你们当娘的死,甚或是母子一起死……
我不是唬你,你想想,咱家里哪个跟老爷私通,最后还怀了身孕,瞒着不让我知道的婢子有了好下场?
你不会真以为某某婢子是因为某某原因投了井吧?
不会真以为某某婢子是因为某某原因悬了梁吧?
不会真以为……
……
不至于,不至于……
那都是借口,就算是真有那些原因,那也都是小错,不值当的赔条命……
都是我让人干的!
但我是为了自己吗?
不是,我是为了你的少爷,为了耀祖。
你永远不要怀疑,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会为了儿子将来的家产,不被别人分去哪怕一个铜板,而能下出多大的决心与狠心……
……
凉棚下,秦卫宁喝了口凉茶,驱驱夏日火气。
然后他对卖婆们直言相告,说这安全套的目标客户在妓院。
胡卖婆把捂在脸上,却并不能盖住她两只杏眼的小胖手放了下来。
她直勾勾的望着石桌上的圆球,若有所思的说道:“也没摔破,倒是结实,而且也挺薄的,确实可以拿去给旧院里的姐儿们看看。”
旧院,是南京城内的红灯区,为妓女丛聚之所。
另外两个卖婆,被秦卫宁戳破脸面之后也不再装了。
爽快的拿起她们还未碰过的圆球,各自揉捏了一阵儿,向秦卫宁问道:
“即是避孕之用,为何叫安全套?”
秦卫宁解释道:“除了避孕之外,它还可以让使用之人不被染上花柳、梅毒大疮等恶疾。
相比喝药避孕,它对女子的身体也没有损害,不会造成从良之后也不能生育的结果。因此,安全胜于避孕。”
“啧啧啧……西洋人可真是能耐,把这腌臜之物也都琢磨出花来了……”
胡卖婆连声赞叹。
忽然地,她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问道:“这个安全套,可以重复使用吗?”
看安全套做的精细。
听秦卫宁说,其好处也不少。
想来价格不会太低。
可旧院当中,除了九层塔尖儿上的那么几位有数的清倌人之外。
剩下的妓女们。
在内,要被老鸨、龟公盘剥欺压。
想接个贵客,提提身价儿,还得拿钱贿赂清倌人引荐。
在外,要不断的孝敬黑白两道,经常性的无偿陪这种客人睡,陪这种客人的朋友睡,陪这种客人的朋友的朋友睡……
整天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看着风光,其实内里真正有钱的并没有多少。
若安全套价格太高,又不经用,想来不会有多少姐儿,会愿意抛弃廉价的传统工具,而改用上洋货。
“这……”
秦卫宁思索了一下。
随即想到在物质匮乏,按需分配的一段短暂时期内,中国夫妻也确实重复使用过这种东西。
但那好像还得用上滑石粉,凡士林才行……这年代……
算了,不管了,让妓院自己想办法发挥创造吧。
他点头说道:“可以,只要没破洞就可以。不过每次用完,一定要清洗干净才行呀。”
上午的时光缓缓流逝,白云悠悠荡荡的飘在天空。
不知哪里,响起了阵阵尖锐的知了声?
只是远远传来,并未让小院里的众人感到心烦。
谈话依然在继续。
可在这时,有人悄无声息的顺着敞开的院门,往里面探了探头。
然后,又不声不响的迈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