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隐秘关系(1 / 1)龙藏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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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愈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往庙门外走去,又对明空道:“小和尚,我要去捞鱼吃了,你去不去?”

明空也站了起来,大摇其头,却又跟在杨愈身后。

杨愈出得庙门,见那王家的船已经去得远了,湖边码头上停着北玄寺的船,几个船夫就在船头上吃着饼子,想来,这些船夫吃住都在船上的。

杨愈也不管身后的明空,快步往北行去,从那个被他当做料理台的大石头下取了渔网和刀具,正要脱衣下水,想了想,还是要给北玄寺留些脸面的,莫要被那些船夫看见了,于是又往北走了一段路程,再见到一块大石,这才停下脱衣下水捞鱼。

不一会,他便捞上两只大鱼,开膛洗净,和以往一样,就在大石上制成生鱼片。明空就在一旁,一边看着杨愈动作,一边咽着口水。

杨愈看小和尚盯着鱼片垂涎欲滴的模样,笑道:“明空,你要来吃一点吗?”

“不不,我不吃……现在不吃,以后还俗了再吃。”

“哦?呵呵,你这和尚竟还想要还俗?做和尚不好吗?”

“也不是,我家就我一个男丁了,等我攒够了钱,总要……还俗娶妻,延续香火的。”

“哈哈,你这小和尚,既然不是诚心做和尚的,那便吃几片鱼片算什么。”

杨愈说完,就捏起一片鱼片递了过去,正在这时,远远的传来大笑声:“哈哈,杨兄弟,让我一顿好找,原来你在这里。”

杨愈转头,不远处曹义全大踏步的走来,身后跟着那个满脸虬髯的汉子。

杨愈站起身来,笑道:“曹大哥,你倒来得也巧,快快入席,哈哈。”

曹义全快步到了身前,看到大石上排得整整齐齐的鱼脍,拍手大笑:“好好好,想不到还有这等佳肴,赵二,快去取芥末和酱来,对了,再将我们带来的酒取一坛来。”那满脸虬髯的赵二转身快步离去。

曹义全又道:“这点鱼脍,要填饱我等几人,怕是不够,我再去打几条鱼上来。”

杨愈道:“曹大哥沙洲人,竟也能下水捞鱼吗?”

“嘿,沙洲有四十里泽、大井泽、兴胡泊,我惯于去水中打鱼的,人送诨号‘黑皮蛟’。”曹义全说着便脱下衣袍,露出肌肉虬结、满是刀疤的身子,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杨愈见曹义全在水中载浮载沉往外游去,到了水深处,钻入水里不见了身影,过了一会,才见他两手各提着一只大鱼,钻出水面站在了水中,就那样迈步走上岸来。那两只鱼鳃部被他手指插入,鱼尾还在奋力挣扎。

曹义全上了岸,将两只鱼狠狠摔在石头上,两只鱼扑腾几下没了动静,又取过尖刀,三下两下剥下鱼皮,尖刀一划一刮便去了内脏,再剃下鱼骨架,捧水冲去石上血污,快速挥刀,一片片薄薄的鱼脍便铺排好了。整套动作,干净利落,看得杨愈大感佩服,赞叹不已。

鱼脍制完,那赵二也到了,除了芥末、酱料、一坛酒,还取了几个带着缺口的碗来。三人便围坐在大石边一口鱼脍一口酒的吃喝,明空看着三人大快朵颐,口水流出滴落在了衣服上。赵二转眼看见小和尚这副模样,从怀中取出一个饼子,扔了过去,明空接过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去,边吃边站起身来快速离去,免得受那诱惑煎熬。

杨愈吃喝间,见这酒液透亮呈琥珀色,应该就是后世的黄酒,酒味微甜带酸,酒精度数不高,心想:曹义全既然能得王瑰如此看重,身份肯定不凡,他都喝这样的酒,那么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蒸馏的高度酒,那我要在这个世上立足,或许可以先在酒上做文章。

曹义全许是饿得狠了,衣袍也未穿好,风卷残云一般只顾着吃喝,没过多久,一个人已将鱼脍吃了个大半,这时才端起一碗酒来,跟杨愈的酒碗一碰,自顾自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说道:“痛快。唉,从沙洲来此,一路上风餐露宿,也未好生吃过一顿美味,真是想念四十里泽的鱼脍啊,如今终于解了馋了。杨兄弟,干了!”

杨愈端起碗来,也是一碗饮尽,将碗反转,以示一滴不剩,笑道:“曹大哥,怎么有此感慨?丰州比之这里可繁华得多,什么美酒佳肴没有?”

“唉,不瞒兄弟你说,我既然人称黑皮蛟,自然是爱这鱼脍味道……丰州虽好,只是……”曹义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相陪之人话不投机,山珍海味也食之无味。”

杨愈见识了下午他跟王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这事与他无关,他也就懒得打听了,只是笑而不语。

曹义全看了他一眼,忽道:“杨兄弟,我见你年纪虽轻,但言行举止却不似个没有城府的少年人……府上真是商贾出身?”

杨愈哈哈大笑几声,直视曹义全眼睛:“曹大哥莫非觉得小弟言语不实,来历不明?”

曹义全看了他一会,笑道:“哈哈,抱歉抱歉,杨兄弟勿怪,只是想不到商贾出身竟也有杨兄弟这般人物罢了。”

杨愈笑着摇了摇头,他在后世所学中就已知道,古人推崇的是耕读传家,商人在古代社会地位极低,虽然也有地主权贵经商,但也只是守住耕读这一根本之后的枝节罢了,即田地是本经商是末,如果是纯粹的商人,往往便要被人低看一等。

突然,杨愈浑身颤抖起来,他明白,吃鱼之后让身体更加强健的那种反应又要来了,看了一眼曹义全,还未来得及解释,那种似要涨裂的感觉便充斥全身,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强烈,强烈到快要难以忍受,只好往后躺了下去。

曹义全和赵二见状,都是大吃一惊,抢上几步,将他接在臂弯里。曹义全见他面红耳赤,双眼充血,太阳穴鼓跳,浑身抖个不停,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经络鼓胀游移,想起方丈说他得了怪病,心中着急,叫道:“杨兄弟,你怎样?”

杨愈挣扎出一口气,颤抖着说道:“没……没事,缓一……缓,就好。”

曹义全稍放下心来,将他缓缓放到沙地上,与赵二两人用力揉搓他的四肢,想要以此缓解他的痛楚。

过了许久,杨愈才平复,只要一平复,他就感觉身体似乎又强健了一分,精神体力都好上不少,他大舒一口气,看到曹义全和赵二两人眼中都隐有担忧,站起身来,对着曹义全和赵二各施一礼,道:“多谢两位大哥。”

曹义全看他这会没事人一般,这才彻底放心,拉他重新坐下,问道:“杨兄弟,方丈说你得了怪病,原来便是这个,可知是什么病?”

杨愈知道常照说的是假话,但如今必须假作真,摇了摇头,叹道:“唉,不知是什么病,但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大碍,过些时日也许就好了。”

曹义全直道杨愈这话是宽人心的说辞,但无方可施,也只好摇头叹了口气。不过,亲眼所见杨愈这发病的模样,倒合上了方丈的言语,让他对杨愈的几分疑虑之心便都消散了。

曹义全道:“杨兄弟,可还能吃酒?”

杨愈笑着点了点头。

曹义全爽朗大笑,提起酒坛,给各人空碗倒满酒,三人酒到碗干,边吃边谈,直到月亮出来,夜色已深,才一起回到寺里,各自安歇。

月亮西移,深夜时分,杨愈被尿憋醒,他正要下床找夜壶,耳中却隐约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往方丈卧房而去。此时他的听力已比从前好了太多,只要用心去听,许多细微的声响都能听得清楚。

他放轻脚步,挪步到窗前,对着窗纸上一个小小破口往声音来处瞧去,虽然外边光线昏暗,但他的视力也已强化,隐约看见竟然是曹义全的身形容貌,对方正在轻轻推开方丈的房门,那房门竟也没有拴上。他不知曹义全的目的,也不知该不该出声,正犹豫间,却听见方丈轻微的声音响起:“曹公子,老衲等候多时了。”这声音极轻,若是以往的他,绝不可能听见。

又听见扑通跪地之声,曹义全的话语传来:“拜见师伯。”

杨愈大惊,原来方丈和曹义全竟然是师伯师侄的关系,这是什么缘故?曹义全也不是出家人啊,难道常照却是假和尚?

但又想,常照和曹义全对自己都多有关照,相处下来,也觉得这两人不是奸恶的人,也没感觉他们对自己存有不良居心,更何况自己也没什么值得他们产生恶意的,他们之间有什么隐秘关系又与自己何干?管他呢,寄人篱下就不要偷听主人家的隐私了。这样想着,他便找了夜壶方便,然后安心倒头大睡。

方丈卧室内。

月色透窗,室内微亮,常照看着跪在身前的曹义全,也不扶他起身。良久才轻叹一口气:“唉,不要再称呼师伯了。你们家已脱离本门,便与我等了断了缘分。”

曹义全磕头再拜:“师伯,家父让我向师伯传一句话。家父说,数十年前他年轻气盛,见门中诸人争权忘义,心灰意冷之下才出走西域,如今年岁已高,才幡然悔悟,方知家中房梁倾颓之时,兄弟们应当勉力撑起,而不是一走了之,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才是正理,如今曹家在沙洲已立下基业,只要门中有需,尽可派下令来。”

“又有一言,请师伯代传给师公他老人家。家父说,他数十年间未向师公请安,日夜思念,心中难安,早想重入山门拜见师公,但山门已迁徙他处,他苦寻无门,唯有请师伯代致问安之意,如若师公应允,请师伯传下令来,家父将负荆请罪至师公座下,只求获准重入门中。”

说罢,曹义全趴伏在地,长拜不起,只等常照言语。

常照眼中神色闪烁不定,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唉,数十年光阴匆匆而逝,老衲……我与你父亲原是亲如手足,如今却都已经老朽。他的话,我会传与你师公座前,到底如何,得由你师公决断。你且先回去,以防隔墙有耳……还有,以后莫要主动找我了,门内如有消息,自然会有人去沙洲传递,切记。此外……你告诉你父亲,就说,我意下希望……曹家在沙洲能有更大作为,以备将来之用。”

曹义全心中突的一跳,抬起头来看向常照。

常照见状,皱了皱眉:“你可明白?”

曹义全垂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晚辈会将师伯原话带给家父,一切由家父决断。”

常照点点头,合上眼睑:“那便去吧。”

曹义全跪着后退几步,这才起身退出房去。

常照待他去得远了,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口中喃喃的道:

“谶语之子降临世间,远行游子重回家门,莫非一切,果有天定?呵,时来天地皆同力,或许,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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