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九点,天气多云,金黄的暖色柔和细腻,却也带着几分刺人的微寒。
温卿打了车准备回温家,今天是温老爷子的祭日,她必须到场。
温家老宅倒是不在市区,在郊外地段,是祖上传下来的府邸,还保留着旧时候的古典气息,占地面积很大,几乎囊括了半个山头。
祖宅是温老太太住的地方,其他温家人都不住这里,都有各自的房产,逢年过节,特定日子,偶尔清闲的时候会回来陪陪老太太。
温卿到的时候,温家人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但是还没到齐。
“卿卿来了,快过来坐让奶奶看看。”温老太太招呼着温卿过去,脸上是慈爱温柔的笑意,连说话都是吴侬软语般。
温老太太出生于江南水乡,早些年也是名门闺秀,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气神还不错,盘着发髻,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旗袍,不过毕竟是当家主母,就算再温和,骨子里的凌厉也是磨不掉的。
“奶奶。”温卿脸上也挂着柔和的笑,精致得像一幅画。
老太太旁边坐着的是继母带进来的妹妹,七岁的时候温卿父母离了婚,母亲去了国外再也没有回来,而父亲也很快就再婚,继妹进门后随了父姓,取名温灵汐。
“姐姐快过来坐,奶奶可想你了,平日里没少念叨。”温灵汐站起身,要给温卿让位子。
她生得清雅秀丽,模样不算太出色,但气质温婉可人,颇有一种古典仕女的风范,虽是继女,因着性子讨喜,温老太太对她一向疼爱有加。
温卿依着老太太的话走过去坐下,而温灵汐则笑着站在一旁,其他温家人也是亲热的跟温卿搭话,看起来一派和气。
老太太一共得了三儿一女,还有一养子,膝下儿女成群,而温卿是长房长女,地位更尊贵一些。
“国外哪有在家里好,我看那劳什子研究就不要做了嘛,辛苦得很,回来打理自家产业吧。”老太太轻轻拍了拍温卿的手背,劝说着。
温卿抿唇还没说话,这时候又来人了,“妈,她哪里会打理公司业务,您就不要瞎操心了。”
说话的正是温卿的父亲,温之礼,身边跟着的是再婚的妻子,还有那同父异母的弟弟。
男孩儿欢喜的扑到了老太太怀里,乖巧的喊着,将温卿挤出去了些。
温老太太接住了小孙子,但眼神犀利的扫了一眼大儿子,“多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要说温家最得老太太疼爱的,只有温卿,没有原则的宠上天,什么人都得靠后站,没商量。
温卿唇边的弧度没变,眼尾淡淡的瞥了温之礼一眼,又看向了老太太,“爸说的也对,我这次回来短时间不会再走,工作调度已经安排好了,您不用担心。”
老太太一听倒是高兴,“那感情好,有空的时候记得多回来陪陪奶奶。”
温卿点头。
不多时温家人到齐了,最后来的是小叔叔温言,表字子玉,他是温家的养子,据说当年是老爷子亲自带回来的,养在名下。
这些年在温家也是颇受重视的,地位不低。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这句出自《诗经·小戎》,人如其名,也是对温言极为相衬的评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在物欲横流的时代,温言是仅有的身上还保留着古时君子雅士风度的,最是温文尔雅。
“子玉来了,那出发吧。”温老太太发话。
温家有自己独立的墓园,以前是祠堂,祖上都安置在这里,祭拜完以后出来,温卿没打算留在老宅,拒绝了老太太的挽留就准备打车离开了。
“卿卿。”有人叫住了她,很温柔的嗓音。
温卿回头就对上了一张雅致温润的脸,生了一副好皮囊,眉清目秀,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暖如阳春三月,气质雍容儒雅,举手投足皆是风度卓然。
“小叔,你也要走了?”温卿问道。
温言笑着点头,“我开了车来的,正好送你。”
温卿没拒绝,其实小叔叔温言今年也才二十八岁,辈分上虽隔了一条沟,实际上相差也不大,小叔叔待她很好,关系比起其他温家人要好些。
后来出国后,也忙了起来,见面的次数少了,但平日里还是会有联系的。
“这次真的留下了?”温言开着车,一边问道。
温卿懒洋洋的靠着椅背,少了端庄,更添几分慵懒,“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离开。”
说完这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泛着丝丝勾人的弧度。
温言突然伸手从扶手箱里拿出了一罐牛奶,递给了温卿,“我记得这是你最爱喝的牌子。”
从小到大,温卿喝牛奶就只喝大头娃娃包装的旺仔牛奶,很奇怪的口味,但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还是小叔懂我。”
温言如画的眼眸里满是轻轻浅浅的笑意,透着来自骨子里的温和细腻。
***
时间过得快,一晃一周就过去,徐让回来了,顾匪不需要再去店里,送大宝去了幼儿园以后,他就回来继续补觉了。
这两天,他总能听到对面有装修的声响传出来,之前对面一直是空的。
顾匪的房间黑压压一片,窗帘没拉,他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连头都没露出来,以一种极其防备的姿势蜷缩着,靠在墙上。
他有严重的失眠症,夜里总是睡不好,只能靠安眠药让自己强制休息,但效果也越来越差。
顾匪睡得并不踏实,噩梦永无止境般涌来,让他喘不过气,他梦到了母亲,梦到了囚禁自己的实验室,还有很多很多,但是眼前好黑好黑,他根本看不到一起光亮。
他是被噩梦惊醒的,出了一身冷汗,连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从床头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他点了一根烟,抽得很凶,一口接一口的往死里抽,眉眼之中尽是躁动不安,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也不知缓和了多久,他才掐了烟起来,被子没叠,随便一坨掀在边上,然后下楼去浴室冲了个澡。
十点钟的时候点了外卖,水煮肉片,特辣口味,顾匪的口味偏重,嗜辣,而且无肉不欢,是个典型的肉食主义者,特别挑食。
吃完饭,他就出门了,因为他刚刚接了个兼职的活计。
要问顾匪是不是缺钱,答案当然是不缺,前些天他才坑了徐让十万块,是个不差钱儿的主。
做兼职,时间自由,还能打发打发时间,他觉得挺好的。
顾匪的衣服基本是黑灰棕的色调,卫衣和黑T是最多的,样式还差不多,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一买一打的那种,批发的。
扣上卫衣帽子出去,他锁好了门,对面房间正开着,有装修工人在施工,进进出出的,他随意的看了一眼,就往楼下走了。
这次打工的地方是个高档餐厅,顾匪换上了一身侍应生的工作服,黑色西裤和白衬衫,脖子上还系了一个蝴蝶结领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禁欲气息,引得不少女客人频繁侧目。
犹豫了好久,似乎下定了决心,有个女客人拿着手机看向了正过来上菜的顾匪,面红耳赤跟苹果似的,眼神闪烁,连说话都结结巴巴,很是难为情,“小,小哥哥,可可以加个微信吗?”
说完话,有些慌张的打开手机,不敢看眼前的人,气息都不稳了。
顾匪没什么表情,冷得很,“我没有微信。”
说完就走。
微信他倒是有,但平时很少用,列表里好像只有几个微信群,幼儿园班级群以及兼职群。
值得一说的是连徐让都没有他的微信,你品品。
当然是不想给才说没有,女人,真麻烦。
而且顾匪最讨厌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