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城南卢员外来了，奉了一百两香油钱，要为他小儿子求一道您开过光的护身符。”声音有些熟悉，是引路来的那个首座。

“师弟，你先引他去偏殿，我这就来。”圆成道，又转头看向马余援，“庙中香火不旺，似这等的豪客数十日才来得一个，不好怠慢了，毕竟寺内花销，老僧修行全指望这等进项了，马施主，我先少陪一二。”

“大师且先忙。”马余援起身，心间疑惑已借了大半，其他的暂时他也想不起来，“是余援打搅了，嗯，今日便先到这吧，改日大师有暇，余援再来拜访。”

“是老僧慢怠了。”

圆成行了个合十礼。

……

夜，小院里静谧一片。

马文才的房间里灯火还亮着，厨房边的小屋中，金柱打着呼噜，来福咕隆了两句梦话磨着牙翻了个身。

“太阴炼形，太阴……”

床榻上，马余援闭着眼，他在回想，回想当时参《观想图》时，入图的感觉，那是一种风驰电挚，最后成功时，终于得见月宫广寒之美，月亮上，那一株高大精致到极点的桂树，是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除此之外，便是俯瞰时那一望无际的苍茫，天地混淆，混沌一片。

混沌……

“炼形……”

马余援睁开眼，眼眸中有一丝迷蒙，模糊间，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到底又什么也没有抓住，那一隙忽如其来的灵感就像掌中沙，越是想要握紧，便流逝的越快，终究还是落了个干干净净，眼眸中，迷蒙散去，只留下怅然。

“本命法术。”

马余援吐出一口气，又思索了一会，终究还是不甘心的放弃，又在床榻上坐了一会，收拾好心情，马余援起身走到临窗的书案，他拉开从下往上数第二个抽屉，右手探进去，手腕重重一按，一个小小的暗格显了出来，食指伸进去，勾了勾，不多时，一柄短刀便被掏了出来，蓝莹莹的刀身，缀着的骷髅头栩栩如生，正是那一柄差点害了马佛念性命的法器。

“本命法术不成，那就来看看法器吧。”

马余援将短刀放到了书案上。有那一日阴魂出窍却险些陨命的前车之鉴，对未了解的东西，他再不敢胡乱尝试了，这些日子里，他只是将短刀收着，至于白日里对圆成的那番说辞，则是在套话。

“炼化。”

马余援眼神闪了闪，又想了想，他小心的从体内分出一丝法力，控制着，让它接触向短刀。

红光一闪。

刹那间，短刀尾上缀着的骷髅头眼孔的位置，有两点猩红冒起，这一丝法力一下便被小骷髅吞了，这一瞬，借着附着在法力上的一缕意识，马余援窥到一条小蛇，修长小小的身子，眼瞳同样是血色的。

器灵。

马余援心里有底了。

透过这一丝法力感应到的气息并不强大，甚至于还有一些虚弱，小蛇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马余援的这一丝法力镇压，居然都没法立刻消化。

右手伸出。

马余援一把将短刀握住。

下一刻，数十缕法力扑向刀柄缀着的小骷髅，所谓的炼化法器，说白了，就是用法力将器灵同化的一个过程。

器灵小蛇剧烈的反抗，但它委实太过虚弱了，再者或许是因为邪道练成的缘故，它也没有多少的灵性，更多是凶戾，只是一意逞威，不多时，就被马余援的那数十缕法力便给捕获了。

这些法力一点点往蛇躯里渗透。

马余援感觉到脑海里多出了一个抗拒的意识，却并不强大，他念头一动，立刻，这意识便湮没了。

也是在这一刹，骷髅头里，小蛇的躯体一僵。

然后，那数十缕法力再无阻碍，直接便融入了蛇躯中，蛇眸里，红光消散，一点莹莹的碧绿亮了起来。

马余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中多出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这便炼化了。

马余援心下了然，他有心试一试这刚炼化法器的威力，意念一动，立刻，从那法器中，一条小蛇虚影便窜了出来，马余援再控制，小蛇张口，一缕极细的吐息喷出，像极了喷涂毒液的样子，这口吐息喷在书案上。

立刻，上好的梨木桌子被喷到的地方表面就被削掉了一层，变得坑坑洼洼，不再平整。

这威力确实一般么。

喷到人身上，恐怕也就最多落一片皮，不要说要命，伤都算不上重伤。

马余援有些失望。

但就在这时，蓦的，马余援体内，法力猛的一颤，拉成长长的一条，像是想要凝结成什么东西，又一颤，一下子崩溃，重又变的安静。

马余援一下愣住了。

方才，他一直都想那条器灵小蛇，是了体内的法力是感觉到他的念头，这才自发的动了，又因为他被这自发的动作惊到了，念头停止，法力便也跟着停下了动作。

“太阴炼形，炼形……”

忽然间，马余援明白了。

炼形，炼形。

若是无形体对照又从何而炼？

马余援响起了参观想图时，那混淆一片的天地，太阴之下，大地不可现，但是在那一片混沌中，万物却依旧存在，恍然间，脑中出现一副画卷，蒙昧之中，万物身向太阴，敛月华而聚形神，神依旧，而形却渐渐为人……

太阴炼形？

马余援心神再动，那器灵小蛇便一头钻入了他体内，器灵已完全被法力炼化，再没有丝毫的秘密，照着这器灵的样子，体内法力纠缠蠕动，片刻之后，便组成了摸样一般无二的小蛇，只是小小的，在形体上缩水了许多。

人形乃是万物向往的最终形态，不论何种魂魄都可容纳。这哪里是什么炼形，分明是就要以人身为世界，容纳万种魂形。

太阴炼形。

炼的是魂魄之形！

忽一下，小蛇猛地前扑，一口便咬向器灵小蛇，刹时间，器灵小蛇便变得虚幻，崩散回原本的那数十缕法力没入小蛇，与此同时，书案上，短刀上莹莹的蓝光也一下消逝，缀着的骷髅一下粉碎。

“……”

马余援挥手，小蛇一下窜出了体外，斜着扑向书案，待到御使的法力耗尽，小蛇回转后，书案上已多了一个小指粗细的黑洞。

入木数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