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一事消停了些时日,也当真闷了些时日,想自己前世操劳奔波半生,除了在台上演过的繁漪,从来没有一日过着这般茶汤衣食皆由人的日子。
听那日嬿归说路小姐是被一阵爆竹声响惊着了才失足落水的,回想自己当日在护城河桥上,仿佛也听到过一声巨响,不知两者中间有没有什么牵连,她如今成了路小姐,想来路小姐也成了自己,若是能找到办法,说不定能将两人换回来,看着今儿天气好便潜了丫鬟,独自一人来至府中小花园溜达。
人刚置后院,却不巧与络氏所出两女,撞了个面,远远就看着妖妖挑挑的两个身影,与她母亲一般衣着首饰尽是华贵,带了丫鬟奶妈数人簇拥着,派头十足。
路晼晚本不想理睬,又不识得何人,刻意转身装作不见。却不想二人看见路晼晚,低语几句缓步前来,还未等看清其模样眉眼,就听到一声娇嫩欲滴
“呦,这不是长姐吗”?“长姐近日可大安了?”其中一个削肩膀水柳腰的看着年岁捎长,闻她称呼自己,想来便是二小姐路梦岑了,而另外一个与路梦岑身形仪态相似,只是略矮些的,应该是三小姐路梦吟。路晼晚听吴妈说过二人,也听过些往事,脸上不由得生出一层厌恶之色。
心想这两仗着老娘献媚卖乖爬上正房,竟也成了嫡小姐。隔着原来的路晼晚不知道有多少个十万八千里,平常路小姐受你们的气,我可不受,不招惹我便罢若敢惹我,我撕破你们的嘴。
吴妈说,络氏被扶正以后一直忌惮着原配所生的嫡女路晼晚,因为这个嫡女,她永远都成不了名正言顺的正房,她的女儿也只能以嫡次女称,而女儿家又不比男儿可以挣功名勋爵,一个“次”字,不知会断了多少姻缘前程。
因此在这些年来,络氏从来不待见路晼晚,更是哄的路啸远也疏离了他当初的爱女。只是针锋相对也好,暗中挑唆也罢,络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一己名分,动了伤她性命的念头。
两人走近,个头略矮些的却没有如此客气,连假意的寒暄都不曾有,上前两步,多有不满语气刻薄道:“长姐如今越发了难相处了,二姐姐好心问候,你竟视若无物,难不成......”
看着眼前骄纵跋扈的路梦吟,不等她说完路晼晚便抢先了接上话茬:“难不成?难不成什么?三妹妹,你好歹也是个父亲的女儿,怎么就生的如此愚笨,我这哪是难相处了,我这是分明就不想理你二姐姐,怎么?这大虞朝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位钦犯是因为不想搭理你二姐姐而获罪的吧?路家家规也没有必须要理你二姐姐的规矩,所以我没听见也好,听见了不想理也罢,都没有触犯律条更没有触犯家规,所以就更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再者我乃嫡出长女,再有不是还有父亲,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来说教,我今日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若来日你再如此不知尊卑休怪我不顾姐妹之情,叫你知道什么是难相处!
听闻,路梦吟已是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朱唇张了张却一字说不出来,她本就不大会说话,书又读的不多,一时也挤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对峙,只急的面红耳赤原本还算上清秀的脸变得挣扎,再没有一副深闺小姐的模样。
说到此处,路晼晚还不解气,转头向愣在原地许久的路梦岑下令似的斥道:“既知道我是长姐,以后见到我时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该行的礼也是要行的,前日父亲传我用膳之时还提过有关礼法,想来二妹也是知道的父亲向来尊崇礼仪,三妹妹言辞不当,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会怎样”?
以前,路梦岑因长姐路晼晚与父亲疏远,平日里少不得将她轻看一些,那不三不四的话没少让她受,她虽会反驳,但自认为与她们有别,只会劝告,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厉色,咄咄逼人,本想无事拿她消遣几句,却突然白白惹了一身骂。
心中自是不甘,不依不饶道:“如今母亲是当家主母,我与你同是嫡女,你不过长我一岁,也敢拿嫡长姐的身份压我”?
一旁路梦吟听她如此说也有了些底气,高傲的仰了仰头,口无遮拦得说道:“你生母早不在人世,现如今不过是个不的宠爱的孤女,长女怎么了,不过是早出生几年罢了,母亲如今还容你在府上,没有将你扫地出门,不过是为了父亲想送你入宫用你稳固朝中地位,才勉强养你几年罢了,你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物件,这样恬不知耻的拿长嫡长自居,真是笑死人了”。
路晼晚向来嘴上不饶人,听两人句句带刺,冷嘲热讽哪肯罢休,哪知那排宣的话还没出口,便听到一个低沉浑厚的年轻男子声音。
“大虞以长为尊,三妹可也要驳一驳”?路晼晚随声望去,只见那人虽一身武装却风度素雅,说话间人以挡在路晼晚身前,继续道:“姐妹间玩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要斟量着,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岂非要陷我丞相府与万劫不复之地”?
路梦岑方才听自己小妹言语已在背后悄悄变色,欲要阻止不想还是被路芸仕听了去,他自小待路晼晚就比她姐妹二人亲近,如今又有着一官半职在身,丞相还是很依望这位长子的,于是愤愤然拉着路梦吟离去。
“晚儿你无事吧”,路芸仕关切道
“呵,果真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两个蠢货”
路晼晚看着二人远走的身影轻蔑道,听到路芸仕问起回头怔怔地:“你,你是在问我吗”?
听说她醒来以后性情大变,都说有些痴魔,前儿还动手打了人,方才见她刀枪剑语全然不是平日一副柔弱模样。
“对了,方才多谢你解围”,路晼晚施一礼笑着说。
路芸仕心中不解,以前他常会帮她出头,她从来只会叹口气叫自己不要参合其中,今日却…
二人寒暄了一番,各自回了去处无下文。
是夜,吴妈悄悄告诉路晼晚,“因着东厂厂督九千岁的势力,相爷最近在前朝似乎不大如意”。
“我今日去花园,三小姐倒三不着两的漏了几句,想来是小孩子听大人的话学来的”。路晼晚想起白天闹剧,本想着是大户人家小姐之间芥蒂几句,如今看来真是祸不单行,自己还没找到出路,那头怕是早就被人将人生安排到了头。
“小姐这话何意”?吴妈问道
根据自己对看过的所有戏剧小说影视剧的经验推测,下一步她这假爹,多半是要拿亲生女儿做文章,听吴妈说,因为络氏的挑唆,路啸远近半年很少与路晼晚说话,上次突然传宴多半是想拉拢一下近几年淡掉的父女关系,好让路晼晚念着父女之情听命与他。
路晼晚揣度一番道:“以裙带关系巩固朝中地位,牺牲一个女儿的婚姻换来暂时安稳,这不是为官臣者惯用的手段嘛”。
“我们大小姐是尊贵之人,配给寻常官宦人家到底是辜负了,可那洛氏又怎会甘心将小姐推向高位,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
“你的意思是”?路晼晚见吴妈欲言又止不免多了一层疑心。
“这老狐狸,路小姐这么一个仙女儿一样的人物,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路晼晚心里暗暗骂着。
“老婆子也不过是揣度,小姐死里逃生,今后一定要加倍防着洛氏才是”。
路晼晚突然一笑,拉了吴妈妈的手安慰道:“放心,我定不会叫你的大小姐有事的”。
“小姐病好后,仿佛跟以前不一样了”,吴妈道
“是啊,遭难重生,若是还跟以前一样,受过的罪伤过的心,不是白受了吗”
既然路啸远的心思昭然若揭,那么就不能轻易上他的当,可这古代女子的婚姻最终都逃不过一个联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根本就不是她路晼晚一个人能反抗的,难不成还能在这电都不通的朝代里跟人讲什么民主,讲婚姻自由,怕不是会被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