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司三年春,新帝已是舞象之年,中宫之位则空缺无人,甚至妃妾都不曾纳娶,自古都是后宫安稳则前朝安稳,如今后宫空空前朝又哪来的安稳。最近朝堂之上屡屡有大臣谨言劝皇上早立后宫以稳固江山,可皇帝似乎对后宫之事并无兴趣,只推脱说自己初初登记,国事繁多且国库亏虚,立后不比其他,乃国之重事,大肆选秀已是不易,更何况册封皇后需举国之力,又要祭祖祭天大肆祭拜,繁文缛节没有一样不靡费,待一两年国运昌盛在立后也不迟。
新帝虽不曾完全摄政,可立后是国事也是私事,大臣们可以提议,但皇上自己个儿不想娶亲,大臣们也不好逼迫。小皇帝本以为搪塞了过去,可不想,这几日大臣们又开始啰啰嗦嗦提起皇上后宫之事,有的劝皇上以国运为重,有的劝皇上考虑子嗣,说先帝像皇上这么大时已有了大公主,说着便情动不已竟抹起眼泪,弄的皇帝好不烦恼,近日就连德高望重的镇国公都上奏,劝皇上为大虞江山虑,皇上可先纳妃充实后宫以保子嗣昌盛。
镇国公三朝老臣当然是要给他三分颜面,便退而求其次答应先封几位妃嫔,但又独独加了一条只在正五品以上世家女子中挑选。能准奏便好,谁还会在意皇帝的本意。
路晼晚从得知路萧远意图,至今已想了五六种开脱的办法,想着要么一走了之,可右相嫡女路晼晚的名声无人不知,逃婚本就大逆不道,如今还是逃了皇上的婚,大虞督查稽事厂不在追拿路上把自己剁碎了才怪。
就在此时蝉止跑了进来,气息还有些不稳“小姐,老爷传话,老爷在书房等着小姐有要事相告”,“半夜鸡叫周扒皮,真是阴魂不散”,路晼晚心中骂道,却也没法子,只能乖乖的由蝉止陪同去了书房。
来到此地已半月,都说立春水暖,可奈何春寒料峭,竟比冬日里还要冻人,路晼晚一路穿过庭院,吹了檐下风,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些,进入书房,生硬的行了一礼还未说话,路啸远便先开了口,声音虽威严,却也尽力的讲语气放缓
“晚儿“
路晼晚听着这称呼甚是别扭,不禁缩了缩脖子
路啸远将面前人的小动作尽数收在眼底,却也计较继续说着
“自前日与你一同用膳,为父便知道我的晚儿是长大了,你母...嫣嫣她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好歹也伺候了为父多年从无悖论小心翼翼,前日听你与她的称呼甚是亲密,为父便知道,我的晚儿是个有度量且以大局为重的好孩子。”
一番话说的路晼晚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突得想起吴妈妈与她说过,原来的路小姐从不称呼络氏,这也是洛氏容下她的原由。路晼晚本不想为了一个称呼纠结,也懒得跟他们多废些口舌,便不耐烦的说到
“好歹是父亲的人,叫了也便叫了吧”
路啸远听着路晼晚淡淡的,不想因开场耽搁了下面的事,不予理会,继续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茬。
“我知你一直不愿入宫,可如今为父年纪渐长,不得不早些为你们以后着想,你兄长尚武且无掌事之才,家中姊妹唯你年长,父亲早年应着你母亲的心倾尽全力培养你,你有了好的前程,也不辜负了我与你母亲情谊”。
“我儿德才兼备,有朝一日定能不负列祖列宗,将路家的繁荣延续下去。此番皇上下旨,只在世家女子中选妃,以你的才貌资质,定能夺得圣宠,从此父亲在前朝也不在是孤立无援了”。
“父亲有三个女儿,为何偏偏是我”?路晼晚脱口而出。
路啸远不想平日柔弱少言的女儿竟如此质问,而路晼晚心下是当真为路小姐叫屈,才替她道出。
“我路家受祖上荫萌世代袭官,做到父亲这一辈成了一朝丞相,万人睹目。可称得上光耀门楣了,可父亲身后却无人承袭,为父想起常常心中凄戚”。
“晚儿,你可知道,在为父心中,始终只认你母亲一人为妻,而你,是为父心中唯一的嫡子,可你不是男儿不能立功沙场前朝为官,只有入后宫,方能保住我路家世代繁荣”。
“我若不肯呢”?
因前头做过功课,听到路啸远道出真话,路晼晚也并不惊讶,多余说了一句,不过是想故意给面前这位冠冕堂皇的父亲一个难堪罢了,自知没有反抗的资本,只能从长计议,于是速改了口道:“女儿冒失了,全凭父亲做主”。
是夜
“老爷,皇上选妃,老爷可有预备”?洛氏照常一袭娟红衬衣,卸了白日金钗罗缎盥洗粉饰,依旧也丰姿卓约,说着边为路啸远侍候更衣。
“我看晚儿病愈后一切尚好,今日她已同意选妃,再无后顾之忧”。
“进宫为妃是何等尊贵的事,大小姐以前抗拒,不过是小女儿家娇嗔罢了,想通了自然就同意了,只是老爷,妾身还有一事同老爷讲”。
“夫人有何话只管便是”,路啸远道。
洛氏听闻,郑重行了一礼缓缓说道,“老爷前儿说的对,这几个孩子即是老爷的骨肉也是妾身的骨肉孩儿,前儿大小姐喊我母亲,我的心便软了,以前是妾身不对,大小姐出身高贵不当我是主母也是情理之中,而我身为长辈,是万万不该与大小姐置气的”。
“夫人能想明白是为夫之幸事”,路啸远握住洛氏双手,像心称意道。
“可我们母女方交了心大小姐却要走了,妾身心中当真不舍,想到大小姐入宫将来平步青云妾身高兴,可想到这深宫之中总大小姐独自一人又不免心疼,若是有个亲姐妹作伴该多好”。
“夫人此言何意”?路啸远意味深长道
洛氏见夫君脸色微变忙说道:“老爷且听妾身说完,臣妾这几日一直再想,岑儿如今也十五了,虽资质平平不如大小姐,可毕竟是老爷的女儿不比别家府上的小姐差到哪去,妾身想不到多远,只寻思着将来大小姐获盛宠他日有了身孕,总得安排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替着侍奉皇上,才不被他人钻了空子去,与其到时候现安排人进去,不如从一开始就有个妥帖人一同进去,妾身不敢奢望,只期望着,以后大小姐做了皇后,岑儿做个妃子也好辅助大小姐不是”?
路啸远听罢若有所思,这后宫固宠邀宠之事自己当真不通晓,以前暗自瞧着这个二女儿论相貌才情都不如长女,心中核算着将来许个同僚也不辜负,却没想过固宠一事。
于是便说道:“亏得夫人想得周到,为夫是万万想不了这么多的,你说的有理,只是我本想为岑儿寻一门当户对人家,富贵不缺安然度过一生罢了,你竟肯舍得岑儿”?
“岑儿和大小姐,妾身都不舍得,可妾身更舍不得老爷”。说着嘤咛入怀,惹得路啸远一阵怜悯。
“那老爷别忘了,来日宫里来人也将岑儿提名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