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喧闹的城市反倒渐渐安静下来，外来务工人员纷纷返回家乡团聚。

孟清站在超市的门口，看着只有稀疏车辆的道路，心中不免泛起一阵苍凉。

她也是外来务工人员，但她无处可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既落不下脚，也挪不开步子。

徐梅和笑笑也都回家了，后天就是春节，她格外地思念自己的孩子。

最近李向东看她看的很紧，几乎寸步不离，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就是害怕她会离开。可是她现在又能去哪里呢？她还没有挣到钱，就算是想回家也没有脸面。

空气中带着一股湿寒，孟清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她觉得南方的冬天是比北方还要冷的，这里没有暖气，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温暖。

于是，在这里的冬天伴着春节的到来，变得更加难熬。

“外面冷，进去吧，别在这站着了，到时候该冻感冒了。”李向东给孟清披上了一件衣服，搂着她的双肩说道。

孟清没有说话，还是安静地看着对面，对面的店铺已经关了门，上面贴上了出租的纸，来年这家人就不回来了。

她对陌生人的离开没有什么感觉，因为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懂这些道理。

可对于亲人呢？她能够坦然地面对离开吗？她不知道，因为是她先离开的。她在想，自己的两个孩子又该是怎么感觉呢？

从离开家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变得硬了起来，以前她总喜欢可怜别人，尽管她自己本身就很可怜，但她还是会尽所能地帮助那些可怜人。

现在她却不愿意那么做，在她看来，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妈妈，已经足够可怜，她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了，都能舍弃，她还去可怜别人，那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李向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以为她看到对面搬走难过了，就安慰道，“反正都是要走的，这家人搬走了，还会来新的人，说不定新来的人比之前的人更友好。”

孟清听着她的话以后，喃喃道，“那么换一个新妈妈呢？是不是也会更好？”

李向东第一次没有听清楚，于是他问了一句，“换了一个什么？”

“新妈妈，如果我的孩子换一个新妈妈，他们是不是会比现在要快乐？”孟清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裂开了。

她的嘴里虽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可她却无法想象自己的孩子认别人当妈妈的场景，那样的场景会让她痛不欲生。

李向东这一次算是听明白了，拢了拢自己的胳膊，将孟清圈的更紧了一点。

“不要胡思乱想，他们只有你一个妈妈，怎么会有新妈妈呢？”

“可我不要他们了，我离开了他们。”孟清的声音有点颤抖，她至今都无法坦然地说出这句话。

她作为一个母亲，竟然舍弃了自己的孩子，这是无法原谅的，别人无法原谅她，她也无法原谅她自己。

其实孟清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努力挣钱，挣钱了把孩子接回来，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的孩子哪怕再见她，也不是以前的感觉了，他们可能已经恨上了她。

“你不要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把你从家里带出来的，你别为难自己。”李向东有些心疼地说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孟清是脆弱的，平常来来往往很多人，她可能还无暇顾及这些情感。现在人一下子都离开了，她有了太多的空余时间，脑子便把这些事情又翻出来过了一遍又一遍。

“我埋怨你就有用吗？”孟清的语调很轻，带着一些无力感。

事已至此，她埋怨谁都没有用，她也怪不得李向东，毕竟最后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她想要逃离婚姻，这是她心里掩饰不住的渴望。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怎么办才能让你快乐一点，才能让你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呢？”李向东的声音里带着请求，他是真的希望孟清能够真真正正地快乐起来。

他带孟清出来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是每天看着她这么难过的，他看得很清楚，孟清现在的日子虽然过的比以前要好，可快乐却越来越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孟清叹了一口气，缓慢地说道。

她要是知道怎么做能够快乐起来，就不会这么伤心和难过，就不会这么压抑自己。

李向东没有马上说话，他低着头看着孟清，他的个子高，眼睛只能看到孟清的头顶，他只有侧过身才能看到孟清的脸。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不如我偷偷地回去。”

孟清愣了一下，仰起脸去看他，“你回去干什么？”她的眼中带着不解。

“我把萌萌给你偷过来，我知道你最喜欢萌萌，有了她你就能快乐了。”李向东看着她说道，样子看起来很坚决。

孟清突然就笑了，笑他不了解情况，也笑他对自己的用心，她知道，李向东是真的爱惨了自己，才会有此下策。

“你要是说吧齐钢接过来，我能相信，但是你说把萌萌偷出来，这种想法你就不该有。”孟清收起笑容，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为什么？”

“萌萌那么聪明，怎么会被你偷过来呢？就算是你真的偷了过来，你觉得她能够安心地待在这里吗？可能在路上她就会跑了，她不是那种能够被人左右的孩子。我了解我的女儿，她有很强的责任心，绝不会丢下她爸爸和齐钢不管的。”

李向东明白了她的意思，齐萌确实聪明，而且已经上了初中，想要把一个初中的孩子偷偷带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刚才的确是脑子混沌了，才会相处这样的办法。

“我想给他们打个电话，你也打一个吧，马上要过年了。”孟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她想要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哪怕只是听到他们的声音也好，她太思念自己的孩子了。

李向东想要阻止她，可看着她那双悲伤的眼睛，他的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