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精致的麻糖摆在桌上,甜丝丝的味道钻进鼻孔,岳楚律眨眨眼,拿起一枚吃掉,和记忆中的味道重叠。
“四哥,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岳楚律舔舔嘴唇,勾唇一笑,看向眼前的男子,他的四哥,北岳四皇子——岳楚徵。
“你幼时便喜欢这个。”四皇子拂袖拿起一颗麻糖递给岳楚律,“那时候你还小,六弟十弟他们都喜欢什么芙蓉糕百合糕的,唯独你,就喜欢城根底下摊贩卖的麻糖。”
岳楚律接过麻糖:“是啊,那时候母妃刚刚仙去,宫女太监们乱作一团,常常将我忘了,多亏了四哥和颜贵妃照顾,才不至于让我饱一顿饥一顿。”
“也多亏了四哥,城脚那麻糖大爷才能安稳过了十多年。”岳楚律咬一口:“甜极了,好吃。”
四皇子一笑:“九弟,我知道父皇收回军权,你心中有怨气,但回到朝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四皇子起身,岳楚律看着他一身竹青色绣袍惊叹,嘴里塞的满满的,含糊不清道:“四哥,你这衣服真好看,颜色也好,料子也好。”
四皇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就见岳楚律已经盘腿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麻糖一边灌着茶水,衣襟上全是残渣。
四皇子有些洁癖,浅浅皱眉。
“九弟,你别跟我打岔,军中衣食不便,事务繁杂,你在外多年劳苦功高,父皇只是一时来不及打算,等他想好了,定会在朝中给你安排个合适的职务。”四皇子淡淡道:“今日上朝时,我听说司工部要修缮兰宁寺,太皇太后在世时,常去那处礼佛清修,父皇颇为看重,朝中也有大臣提议由你督工,约摸着圣旨很快就会下来。”
“要我修一破庙。”岳楚律摇头,一脸不情愿,“我不去。”
四皇子笑:“九弟啊,这是你回未央城的第一件差事,好好办,有什么困难,四哥定会鼎力相助。”
“如此,谢谢四哥。”岳楚律甩舌头不正经道。
四皇子指了指岳楚律的衣服:“行了,我府上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你都多大了,吃相多少注意些,都是自家兄弟也就罢了,往后在未央立足,朝中的大臣可不是军中那些莽夫粗汉,长点心,别丢了皇家脸面。”
岳楚律瘪嘴,拖长了音:“恭送四哥。”
四皇子拂袖而去,等走远了,白捷从床底下爬出来,捂着膝盖面目狰狞:“殿下你不厚道,自己个儿在外面吃麻糖。”
白捷拿了一颗麻糖就往嘴里送:“确实甜,想不到四皇子还挺贴心的。”
白捷喃喃道,却不见岳楚律动静,一抬头就见岳楚律面无表情,看着一碟麻糖,眼神颇有冷峻。
“这麻糖不会有毒吧?”白捷手一滞。
“没有毒,可以吃。”
白捷不解:“那你干嘛这副表情。”
岳楚律轻叹一口气:“我幼时,想吃麻糖,四哥便带我出宫,城根底下的张记麻糖我最喜欢,四哥便买来给我,后来到了军中,也是常常随军粮而来。”
白捷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殿下每月给甲四营的孩子们分的麻糖是四皇子送来的,这么一看,四皇子倒也没那么坏了。”
甲四营是岳楚律在军中所设,全部是他征战多年沿途收留的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大都是些半大的少年。偶尔有些妇孺和小丫头,他都会想方设法妥善安排在沿途的城中。
“我这四哥……”岳楚律坐下,惨然一笑,拍了拍衣襟上的残渣:“他为了让我吃上一口麻糖,每月让他手下那个叫赛狮的去买,说是买,哪个敢收赛狮的钱,几年前因为连日阴雨,熬不了糖,张老板多说了两句惹恼了赛狮,赛狮一怒之下,把一锅热水扣到了张老板头上。”
“可怜张老板已年过古稀,自然……”岳楚律一叹:“现在的张记麻糖是他儿子在做,我也是年关回城时才知晓此事。”
白捷一拳打在桌上,愤愤然道:“那个赛狮我见过,不过是小小的巡防军长,想不到好大的官威,四皇子竟也放任手下如此。”
岳楚律一笑:“这般大大小小的事,在未央城中多了去了,如此,你知道我的民心是怎么丢的?”
“难怪,难怪殿下每每凯旋,城中百姓都惶惶让之。”白捷皱眉:“那我们可怎么办。”
“四哥筹划多年,棉里藏刀,六哥在他手下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何况我们如今无权无势,寸步难行。”岳楚律眼神深深:“虽然我已竭力让四哥觉得我对皇权淡之,但他多疑,未必信我。”
“我知道了,”白捷又是一拳:“他刚刚说有什么困难,定会鼎力相助,莫非是要在去兰宁寺的人里安插眼线。”
“你变聪明了。”岳楚律肯定。
“那是。”白捷一扬下巴:“不过,我们如何应对,要不,我到时候趁机把他的人给——”
白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岳楚律拍掉他的手:“四哥谨小慎微,说到底还是觉得军中多是莽夫,但兵者诡道,我们——”
“那我们就故布迷阵,将计就计,金蝉脱壳,然后一举拿下。”白捷惊叹,“原来谋士和咱们的军师差不多嘛。”
“是啊,白军师,”岳楚律点头做了个佩服的手势,思量道:“不过就这些,还不够,四哥穿的那么好,是个有钱的皇子,我们得从他那捞点什么过来才划算。”
岳楚律摸了摸下巴,猛然一拍手:“有了,白捷,帮我给六哥带封信——”
“有什么了?”
西府城,公主府。
司礼的祭祀刚刚结束,霍青桑和林惊影正讨论如何给公主和林戎梅脱身,两人就已经到了。
林戎梅淡淡开口:“问你话呢,青桑,有什么了?”
霍青桑挠头一笑,碰了碰林惊影的肩膀。
林惊影嫌弃避开:“姐,我和青桑在商议,如何才能声东击西,好让你们金蝉脱壳,不去北岳。”
林戎梅一记眼刀。
这下林惊影和霍青桑慌了,林戎梅这般眼神,赛过十个摄政王。
“姐——”
“将军,将军,我们知道错了。”
“得了你们。”西图颂儿被两个人逗笑:“都坐下,有要事需得安排给你们。”
林戎梅敛下表情:“你们两个听好了,接下来我和公主说的仔细听着,绝对不可轻举妄动,抑或画蛇添足。”
“知道了。”两人齐齐应声。
林戎梅跟西图颂儿对视一眼,开口道:“我接军中密函,北岳六皇子刚刚接管了长甘府的外使令,按规矩,大氏在长甘府的守境军要去拜上一拜,这件事交给青桑,你得帮我给那位六殿下去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