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城郊军营。
营帐内,摆起了一道宽大的沙盘,魏长风正站在沙盘桌前,手里拿着一面小旗,迟疑未定。
观那沙盘,正是祁州城内外的地形,西北面多丘陵,东面半包围着大海,真正是依山靠水。
只听外头有人道:“将军,有事禀报。”
魏长风未抬头,道了声“进来”。
沈云丘便走了进来,抱了抱拳,而后径直道:“大将军,对那盅山主事的人,也就是廖老,暗卫已经审出结果了,据说吃了点苦头之后,问什么答什么,老实得很。”
“嗯,简单说说。”魏长风道。
“是,”沈云丘便道:“那人本是大梁的一个狱卒,几年前奉命来此,看管着那些干活的牢犯,与飞仙镇的暗探常有来往,但他并不参与实事,只听说,大梁那方是想秘密地将祁州城占领了,待到来日两国开战,便可里应外合。”
这一点,魏长风倒是猜到了,只听他又问:“可有问他知不知道冯留春此人?”
“他说没见过此人,只听人提起过一次,应该是大梁那方的人无疑了。”
魏长风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继续看他的沙盘。
沈云丘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发觉帐内越来越暗,便拿了烛台来点,道:“大将军,天色这么晚了,今日可还回府?”
魏长风闻言,方觉眼睛酸涩,闭了闭眼,仰头向后微微扭了扭脖子,这才道:“不回了,明日早训之前必须安排好。”
他睁开眼,走到一旁的小桌案边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饭,不管那饭菜早已凉透,如往常一般大口吃起来,囫囵下肚。
“将军,那……裴承天交给谁去审?”沈云丘又问道。
魏长风顿了顿动作,稍一想,脑子里很快就决算出了人选,他道:“让赵小满去,今晚就去。”
他想,能问出话来固然重要,而能问出关键有用的事情来更是难得。这事情交给赵小满来做最合适不过。
“是……”沈云丘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将军,我觉得您对赵姑娘,倒真是挺信任的。”
“是么?”
魏长风不知道他心底的弯弯绕绕,风卷残云一番,晚饭便草草了事了。
———
夜半,将军府私牢。
私牢是近来新建的,规模不大,但关的都是较为重要的人物。
走在牢里,只见墙壁上大约每隔十步的距离就有一盏火,却明明灭灭,视线好不昏暗。
赵小满跟在侍卫身后,神态慵懒,睡眼惺忪,已经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赵姑娘,就是这了。”
那暗卫将人带到刑讯室,便退下去了。
审讯室内,裴承天双手双脚皆被缚住,背靠刑讯架,蓬头垢面,十足狼狈。
赵小满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虽狼狈,身上却也没什么伤,这几日应该是挺老实的。
边上两个守卫见来人审讯,一人拿了鞭,一人拿了火钳,便要递给她。
赵小满瞪了瞪眼睛,退了几步,忙摆手道:“大哥,这用着可费劲儿,先放下吧,您出去外面等着,我在这边审,要是撬不开嘴,我再叫你们,可好?”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本来规矩是审讯犯人要有旁人候着,可魏长风已经下令,让他们都听这位姑娘的。
“好了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不知他们还在犹豫什么,赵小满便干脆地推搡他们出去了。
室内再无第三人,赵小满转身,沉默着,冷着脸,在一方小桌案前坐了下来。
桌案上是笔墨纸砚,用来记录的。小满提笔沾了沾墨,这才跟裴承天打招呼,看向他,道:“裴大师,这几日过得还好吗?”
裴承天慢慢抬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轻蔑道:“你一介弱质女流,也配审讯我?”然后偏过头,再不做理会。
赵小满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对他们若也是这样的态度,这会儿身上已经没块好肉了吧。”
她一边写下纲目,一边道:“鞭子火钳什么的,用起来太麻烦,一把小刀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这裴承天怕死更怕疼,更别说什么极刑酷刑了,入了私牢后他便乖得像个孙子,故而没受什么苦。在牢房里的时候,每每听见刑讯室传出的惨叫声,他便不寒而栗。
这般想着,他倒也不敢再横。
赵小满将他的神情变换尽收眼中,看他有所松动,用笔指了指他,问道:“第一个问题,你那丹药练得怎么样了?”
裴承天支支吾吾地开口,道:“还……还差些,现在都被你们收缴去了吧。”
赵小满也不瞒他,点了点头,自心下想了想,便开口道:“对了,这千钧是用来做什么的,你给我说说吧。”
裴承天心下一弯一绕,便答道:“你不知道吧……这千钧药力神着呢,吃了就能力大无穷,梁人请我过来,就是想要这药,等到起事的时候,给他们吃了,那便是以一当十了。”
“哟,这药这么神呐,要是给我们的人吃了,是不是也能所向披靡?”赵小满故作惊讶道。
“是啊,自然是可以!”裴承天答道。
赵小满意味深长地笑笑,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抓那么多飞仙镇的百姓?”
“因为……作人质嘛,总得留个后路……”
他说着说着,便有些编不下去了,只见赵小满从桌后站起身来,到一旁的刀架子上取了把双刃的小刀。
裴承天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赵小满也不说话,只将刀刃放在火盆上翻滚烤烫,心下也明了,这裴承天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实话的,方才只不过是诈一诈他。
这会儿,静静听他一直叫唤着,也不回答半句。
约莫一刻,那刀刃已经有些发红了,她便拿着走到他面前,道:“裴大师,你当我判断不出真假么?方才那个问题,不过是想用来试你一试,想着你若老实,我便也省得动粗,现在看来,必须要费点功夫了。”
裴承天惊恐地看着那刀,连连发抖。
“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赵小满没有半分犹豫,径直狠厉地将刀身扎入他的肩头,穿肉刺骨,似乎能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刀口处鲜血汨汨流出,他只觉钻心的痛席卷而来。
赵小满的手握紧了刀柄,转动刀身,只听得他又是一声惨叫。
“裴大师,这一刀根本抵不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当我在山洞里看到那么多受苦的飞仙镇百姓的时候,有多想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