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明如画，天空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看着地面上万万千千的人们渐渐进入梦乡，自然也看到了山谷里，面对面坐在火堆旁的两个年轻人。

晚餐终究还是吃完了，连鱼骨头都扔进了火堆里。原来骨头烧烤之后，也能发出肉香，洛川为自己对生活更懂了一点而高兴。

钱仙儿看着洛川那张干净的脸问道：“你真不像海盗。”

“你也不像走私贩子。”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

洛川回答的话，听起来很不客气，但语气却始终平静如水。

他知道自己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不算笨，也不算聪明，所以洛川很冷静。

别把别人当傻子，哪怕对方是古代人，智商跟时代，跟地点，跟性别，跟什么都没有绝对的正比关系。这些都可以作为参考，但千万不能做为凭证，不然自己就是傻子。

“哼，我叫钱仙儿，你叫什么？”

“洛川。”

“你为何要当海盗？”

“你为何要当走私贩？”

“嘻嘻，我感觉你很怕我呀，这是何缘故？”

“嗯，也对也不对，怕不至于，提防是肯定的，因为你很聪明。”

“咯咯咯，你从小便是海盗吗？”

“你呢？”

“你的爹娘可还在世？”

“你呢？”

“你以后有何打算？”

“你呢？”

每个问题，钱仙儿都是笑盈盈地问的，她知道这能让人放下戒心。但这个叫洛川的家伙很冷静，口风不是一般的紧，简直是油盐不进，这是好帮手。再加上他海盗出身，这么多优势之下，不拉着他帮自己干点走私的买卖，那简直太对不起自己的脑子了。

很快，钱仙儿就把洛川身上的价值分析明白了，这个人，必须拐带走，她心里很开心。

钱仙儿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不问你了，其实这世道日子是不好过的，走私嘛，虽然不合理法，名声不好听，但确确实实做的是买卖，算是一条发财的路子，不然便不会有这般多人出海了，你要是想做，我倒是可以帮衬帮衬你。”

“不干，你把路引和户籍给我，咱们两清。”

洛川自认不缺生存下去的能力，他现在只不过缺一个合法的身份而已。哪有刚从海盗窝子里逃出来，又跳进走私贩坑里的道理。

徐徐图之，钱仙儿见洛川态度很干脆，笑了笑不再说话。

天聊不下去了，两人各自休息，钱仙儿手里握紧了小刀，只是用树叶盖上了。

洛川自然看到了这一切，没有所谓的笑了笑，添上几根粗大头，躺在树叶上。

他想起了自己来大明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他的海盗兄弟麻杆。

那是在他最绝望，最无措的时光里，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半碗清水，一个糠饼子，还有被自己癫狂时抓伤的脸，哪怕是饿着肚子，看到自己，脸上总是憨憨地笑着。洛川知道，其实麻杆一点也不笨，一个知道努力学习经验的人，怎么可能笨呢？

也不知道自己这次逃跑，会不会被牵连，或者被那些人一刀给杀了？

洛川惊喜的发现，自己在这一世，竟然开始有牵挂的人了。这是对的，人不可能是独夫，正常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有自己心里所牵挂的人，这是对的。

之后数日，洛川就跟着钱仙儿闷头走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钱仙儿这家伙要去哪里。

但好歹他可以自由了，身上的绳子已经没再绑了，从那晚上小山谷醒来后，两人谁都没再提。

钱仙儿确实很有本事，经常像变魔术似的，会变出一些东西来。至少在洛川眼里，自己就看不明白。

比如一些不知道什么的粉。

洛川就清眼看着她用这些粉，再加上一些山野里生长的一些东西，搅和出不同颜色的膏，再左一点右一点，很快又把自己化妆成了原来那张又丑又黑的脸。饶是洛川明知道她的本来长相，也亲眼看着她是怎么化妆的，但事后根本看不出半点破绽，只会感觉可能是自己记错了，这个很厉害。

“我这是易容术，好不容易才学会的。你可想学？”钱仙儿笑道。

再比如，突然有一天，她又变出来四张一贯面额的大明宝钞。

洛川看得很仔细，每一张高约30厘米、宽约20厘米，而且一点都不薄，这四张折起来怎么着也得有小半个烟盒子大吧。嘿，人家还就藏在了身上，真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不过，这次钱仙儿没有告诉洛川，她是怎么做到的。

四贯钱可是不少，虽然没法子当四两银子用，但折算折算，三两多的价值还是有的。

所以他们俩把穿了很久，破烂不堪的衣服都扔了，换上了干净的布衣。还买了一大包的烧饼当干粮，背在了洛川的背上。

最后又买了一辆旧的骡车，两人终于不用再走路了，只是还得避开热闹的地方，尽量挑人少的小路走。

再比如不论到哪里，她好像总能遇到一些熟人，进出一些不酒不栈的院子。

从外面看，院子没有半点奇特，但她就能直直的进去，连门都没敲。

就像此刻，天已经擦黑了，钱仙儿把骡车赶进了这个院子。

“你在车上等我吧，别露面。”钱仙儿又这样交待完，自己便跳下了车。

一路走，洛川很少说话，始终自己在观察着看到的一切，心里也在不断琢磨着。

向生活学习，这是最认真的态度。

更多的时间，洛川还在颠簸地车里，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虽然字是狗爬字，画的东西歪歪扭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但他还是乐此不疲，这能让他心静。

忘掉一些事情不容易，改变一些东西也不容易，但总得试着去做一做，这是他选择的方式。

试了就会有效果，现在他已经不再怨天尤人了，也不再自暴自弃了。

你来，或者你不来，我就在这里，不离不弃。我愿，或者不愿意，穿越大明，不偏不移。

回是回不去了，既然来了大明，跟随自己的心，去找到一条活着的路。

穷也罢，富也罢，庙堂之上也罢，市井里坊也罢，都是人生的色彩。

开心一点，轻松一点，心安一点，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