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钱仙儿上了车,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笑眯眯地脸上,见到自己后,转眼变得非常严肃。
洛川有点莫名其妙,“女人的脸,八月的天。”
车子穿过坊市,在开始宵禁之前,来到了一处码头。也不说话,下了车,直接上了一条船,洛川跟着上了船。
这艘船比海盗们的海船小多了,大小跟那艘奴隶船差不多,但船底是平的,这就是跑内河的商船。
货物在下面,洛川跟着钱仙儿来到甲板舱,里面舱房只有十间。两人一人一间,洛川刚刚坐下,船体一动,这是商船解缆起航的动静。
船是逆流而上,驶向内地的,河面上无潮无浪,商船行的很平稳,坐过了海船,再改坐河船,洛川没有再呕吐。看了一会儿窗外月光下的河面,他又开始拿出纸笔来练习,但总还是不得要领。
“洛川,你可睡了?”钱仙儿在个门敲门。
“没有,进来吧。”洛川放入笔。
钱仙儿便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桌子上的鬼画符,鄙视了两眼。
把一张纸递给洛川,道:“这便是你的户籍,我可没有食言哦。”
洛川闻言,有点激动的接过来仔细查看。纸是中间对折,左右两开的。
右边一页开头写道:
“户部洪武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钦奉
圣旨:说与户部官知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也,止是户口不明白俚,教中书省置天下户口的勘合文簿、户帖。你每户部家出榜,去教那有司官,将他所管的应有百姓,都教入官附名字,写着他家人口多少。
写的真着,与那百姓一个户帖,上用半印勘合,都取勘来了。我这大军如今不出征了,都教去各州县里下着绕地里去点户比勘合,比着的便是好百姓,比不着的便拿来做军。比到其间有官吏隐瞒了的,将那有司官吏处斩。百姓每自躲避了的,依律要了罪过,拿来做军。
钦此。
除钦遵外,今给半印勘合户帖,付本户收执者。”
洛川第一次看到明朝的户籍,所以读的非常认真,好在通篇基本白话文,他看得懂,但疑惑的问道:“这便是皇上的圣旨?”
“对呀,有何不妥吗?”
噗嗤一声,洛川没忍住,吓的钱仙儿赶紧去舱门给关上。“你不要命啦?”
“朱老爷子,这是太有个性了!”洛川笑完之后,中肯地评价道。
钱仙儿一听,脸色都白了,诋毁皇家威严,那是要掉脑袋的。
户籍左页,大概写着户头是叫洛正年,妻子洛谢氏,名下一子,叫洛川,年龄刚好二十,绍兴府人氏云云。
洛川又问道:“这个户籍给了我,原来那户家人怎么办?”
“嘻嘻,早绝户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买到,还害我跑了那般多地方才找到个同名同姓的,很不容易哦。”
“这也能买,这可是户口本呀?”
钱仙儿白了洛川一眼,解释道:“只要有钱赚,哪般买卖都是有人做的。这是专门有些人去收集那些还未被消掉的户籍,拿来买***如你手中这本,人早没了,但没有上报,这些人就帮着这户人家继续缴税应役,再花些银钱把县官、里正上上下下之人都打点到,等找到买家,再高价卖掉,只赚不赔。再大的官老爷来查,都查不出毛病,放心吧!”
洛川终于明白了,摇了摇,都说大明的户籍制度完善,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完善二字。你要收税,我给你,你需要人服徭役,我也找人应役,你要啥我给啥,反正最后羊毛出在羊身上。对于官老爷来说,连死人头上都能收得到税,还有人给自己额外的孝敬,这种事不要太爽哦。绝对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的大好事,反正又不是造反。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古有之。
管它怎么来的,自己好歹算是有个跟脚了,洛川仔细地收进怀里。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我们刚刚不是从绍兴府码头上的船吗?我的户籍就在绍兴府,我干嘛要上般呢?”
“自然是跟我回家啦。”话一出口,又感觉不对,“不跟我走,你在这里如何过活?”
“跟你回去,我一样什么都不会呀?”
“当然是给我当伙计啦。”
“不干,你们这种掉脑袋的买卖我坚决不干。”洛川知道钱仙儿又想拉自己入坑了。
“难道你就不想要一本干干净净的户籍吗?上面只有你自己的名字哦!”
这洛川倒是乐意,他本来就来的莫名其妙,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现在连身份都是冒名顶替的,他这人是得有多假呀。
“需要怎么操作。”
“嘻嘻,你呢,给我当伙计,我呢,到了地方,挂些许产业到你名下,这样你就可以转成商户了,绍兴府再一消户,你以后便跟绍兴府再无瓜葛,如何,是不是划算的紧?”
“屁划算,你借我点本钱,我自己能赚。”洛川打定主意不干违法的事。
他知道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被钱仙儿给坑了,不然她不会等上了船才把东西给自己。
绍兴府的洛家,哪怕是再穷,地总还有几亩吧,破房子总还有一间吧?有前世的记忆,肯定不至于饿死。现在好了,船已经开了,自己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她这是吃定自己了,苦也!
“呀,你这人怎的如此粗俗!”钱仙儿应该是脸红了,只是被石粉盖住了,又道:“那你当掌柜吧?一般人至少得干满三年伙计,才有的掌柜当呢。”
“不干。”
“那你当主事掌柜吧?这个至少得八年才干得了。”
“不干。”
“哼,本钱没有,要赚便自己去赚!”钱仙儿不耐烦了,要不是看在洛川还有价值的份儿上,她才懒得受这个气呢。
“你借点钱给我,我给你算利钱,几分利你说了算,我都同意,行不行?”
“呀,口气不小嘛。一本三利,一年限,你敢答应么?”钱仙儿戏谑道。
“在大明朝这样放钱,不怕被打板子么?”
钱仙儿愣了一下,这个家伙不是化外之民,对明朝的事一点都不懂的吗?他怎么知道的?不行,不能让他长了威风。
“我们不订契约,只当击掌为约,这样便不留痕迹啦,想来你也不会不守信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