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也是从小在安城野惯了,活脱脱的一个小霸王,打架斗鸡,走马观花,无乐不欢。偏就她运气好,总能赢得钵满盆盈,总叫人没了办法。晏昭走的时候,安城一片喜气洋洋,欢送她的人比不舍她爹的人都多,晏昭看的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
转眼一月有余,晏昭甚至觉得她最爱的桂花酥都索然无味了。终于在今日,她逮住了正要出门的晏萧。
众人皆知,晏青从未纳妾,晏府仅有一双儿女,皆为嫡出。晏昭的兄长晏萧才情样貌俱佳,只是有一点,天性散漫,不爱诗书爱风月。晏家儿郎世代为将,晏萧小时候也常跟在父亲身旁舞刀弄枪,闲暇时偶尔挥洒笔墨,颇为恣意。
晏萧谨记爹娘的尊尊教导,奈何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你呀,就是仗着我宠着你,这要让爹娘知道了,还不得扒我一层皮?”
“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忍心你如花似玉的好妹妹这样一天天憔悴下去吗?”
“忍心,非常忍心。”晏萧不为所动。
“哥哥,我不是你最疼爱的那个妹妹了吗?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妹妹了?”晏昭使出了她的杀手锏,琉璃似的眼眸里蓄满了眼泪,仿佛在叙说着主人的委屈,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你别哭啊,被人看见了该说是我欺负你了,咱娘可就给我生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你可不能给我乱扣罪名。”
“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晏昭笑得开心。
“你啊你,真是拿你没办法,只是你这样出去,不大方便。”晏萧转了转眼珠子,“有了!”
晏萧把晏昭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开始翻箱倒柜。
“呐,你穿这套吧,这套应该合适你。”
晏昭看着自己手上突然多出来的那套男装,不禁疑惑“这是?”
“你笨啊!这府里就你一个大小姐,我出门又从不带丫鬟,不穿成这样,我怎么带你出去啊?”
“对哦,还是哥哥想的周到。”
晏昭很快换了出来,理了理宽大的袖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哥,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比你好看多了?”
听到她的声音,晏萧转了过来,只见眼前之人身着白衣,说话间神采飞扬,眼中似有流光溢彩,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怎么?看呆了?是不是觉得你妹妹我风度翩翩十分迷人?我就说嘛,京城如今传闻晏家公子萧然尘外,如朗月清风,定是不曾见我风姿卓越,若我是男儿身,定要与哥哥比上一番,论个高低。”
“就你贫嘴,跟好啦。”
“来咧。”晏昭乖乖地做起了小尾巴。
听云楼是沂阳有名的酒楼,不仅是因为它的桃花酿,还有它那一出出别致的戏。酒酣之前,茶余饭后,它的戏总有一种吸引人的力量,晏萧喜欢听,便领着晏昭来了这里。
晏家兄妹落座时,隔壁已有人。那人一袭月白色长袍,袖口处似旖旎地描绘出一朵玉兰的模样,手执细白雕花玉兰扇,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相貌。只是这一身书生气质,儒雅而大气。“哥哥,你看人家,这京城果真是人杰地灵,这身气质,相貌想来是不差的。”晏昭望着自家哥哥,叹了口气。晏萧眼皮跳了跳,决定不跟她计较。
就在此时,一行黑衣人突然冲了过来,向着那儒雅书生刺去,电光火石之间,一时竟无人反应。突然,晏昭从座上跳了起来,冲那贼人而去,翻身间已然卸掉一人手臂,“啊”的一声,如梦初醒。
晏昭本来是不想出手的,只是那贼人翻身而过时,带倒了晏昭桌上刚上的那盘花生米,戏正浓时,晏昭气不过,起身把那人及其同伙都揍了一顿。那人看形势不对,当即带人逃走。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那人已然起身,果然不出晏昭所料,此等气质又岂是平庸之辈?只是他的脸白皙得仿佛没有生气,不似常人的白,倒像是病态的极致的美。
“我……”晏昭一时看愣了。
“阿昭!你有没有事?”晏青拽起自家妹妹的手,紧张地上下打量。
“哥,我没事。”
“胡闹,以后不得鲁莽出手。”晏萧还在训斥晏昭。
“晏萧?”
“原来是定国公世子,晏萧有失远迎。”晏萧也看见了那人。
“无妨,这位是?”
“这是我的远方表弟,晏照。晏照,还不见过世子。”
“世子好,在下晏照。”原来这就是定国公世子苏沐安,倒是人如其名,谈话间让人有如沐清风,安然自若之感。晏昭想起传闻这世子自幼患疾,国公爷曾为其遍寻名医无果,难怪这般孱弱。倒是可惜了,如此一个美男。
“晏家果然好生教导,就连远亲都如此出色。”
“世子谬赞,只是今日府中还有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本世子定当好生谢过。”
“不必谢,不必谢,举手之劳罢了。”晏昭有点慌,觉得麻烦,跟着晏青踏出了听云楼。
世子笑了笑,不再应答。
待二人走后,苏沐安喃喃:“将军府倒是出了一位有趣的小姐。”
近卫青枫不解:“世子的意思是?”
“我没记错的话,将军府的大小姐名唤晏昭吧?”
“这?”青枫有些讶异。
“准备好谢礼,去将军府道谢。”
“是,属下这就去办。”
当晏昭缠着晏萧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吃饱喝足,还去丝绸店里定制了几身男装之后,回府时府门早已大开,晏昭心里总有些不大安心。
“哥哥,你说咱们,会不会已经暴露了?”晏昭朝晏萧靠近了些。
“哼,我看你吃的倒是蛮开心的,糖葫芦的渣滓都粘在嘴上了。”
“啊,有吗?”晏昭连忙擦了擦嘴,傻笑一声。
两人回到了晏萧的院子里,正打算前往更衣之时,晏昭转头一瞥,忽然看见院子中正站着一个人。墨绿色的长衫,再往上看,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
“爹?!!”晏昭惊呼出声,便要遁走。
“站住!”晏青大喝一声,“敢私自跑出府玩,倒不敢认我这个爹爹了?”
晏昭伸出去的脚顿在原地,在遁与不遁之间犹豫了一秒,果断放弃了挣扎。她……不敢啊。
“爹,您怎会在我的院子里?”晏萧已经反应了过来,发现他们已经暴露了的事实。
“哼,你还敢说,谁准你带着妹妹这般肆无忌惮地出门的?净给我闯祸,刚刚定国公府的人都已经来了。”
“定国公府?定国公府与我们何干?”
晏萧给晏昭使了个眼色,晏昭忽然想起那个书生气质的人来。
“是他?可我分明救了他啊。”
“是啊,你是救了定国公世子,人家特意带着谢礼上门道谢,还说我晏家卧虎藏龙,颇为景仰。”晏青冷哼。
“这不是好事?”
“好事?我问他发生了何事,他说感谢晏照小公子的搭救之恩,晏家就连远房表亲都如此出色。你倒是给为父说说,我养了十几年的晏家大小姐,怎么就成了小公子,还是远房表亲?”晏青气结。
“爹,爹,您消消气,消消气!您看我这不是还在嘛?您看女儿这一身装束,多好看啊!您是不是怕我把哥哥给比下去啦?您放心的,哥哥随您,英姿潇洒。”晏昭立时装乖。
“哼,别以为说好几句话就可以躲过责罚,这个月,你都不准再出自己的院子。”晏青看着自家女儿朝气风流的样子,不禁觉得她若是男儿身定也不错,思及此,晏青摇了摇头。不能再让她如此纵容下去了,沂阳这是非之地,还是少趟浑水为妙。
“爹爹,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如此虐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晏昭震惊,没有想到这才刚出了趟门转眼就被关了禁闭,愤愤道。
晏青不为所动,转身便走,“晏萧,来我书房一趟。”
“是,父亲。”晏萧选择性地忽略了晏昭求救的眼神,跟上了晏青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