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后望着跪在自己脚边,背却挺得笔直的儿子,只恨怒其不争。
“秦司衡,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儿子谨记。”
“谨记?皇后有孕多日,你无封无赏,已引得朝堂颇有微词,帝后不和,民心大忌,这般浅显的道理也需哀家教你?”
“儿子领命。”
齐太后望着儿子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便将案上的茶几挥落在地,茶杯砸落碎了七七八八,里头滚烫的茶水溅在秦司衡的袍角,他连动都没动。
齐太后有些心疼的要去扶他,终究忍住,撑着额头语重心长。
“衡儿,你坐上这个位置,是齐家,是你祖父弃了齐家多少子弟的身家荣耀换来的,是哀家,是多少人的热血和性命。你脚下踩着的未必没有血腥与杀戮,时至今日,你身后是大雲万千子民,是大雲的将来,你要记住你的责任。”
许久,跪着的人都没有回应什么,齐太后心有不忍的望了他一眼,轻声叹息道。
“钟家那个你便.......忘了吧。”
秦司衡身形一震,突然抬起头,和齐太后对视上,眼眶蓦然红了,唇不可抑止微微地颤抖。
“阿娘.......”
齐太后骤然听见这一声阿娘,回神过来后,倒有些恍如隔世,她如今长叹一声,摆摆手,示意累了,让珊瑚将人扶起来送出去。
秦司衡起身后,呆呆地望了一眼闭眼小憩的齐太后,由珊瑚领着出了寝殿。
珊瑚见皇上身上还有水渍,脸上颓然一片,立即便唤人去请林公公拿身换洗的衣裳来,这般出去只怕要惹出非议。
“皇上,您别忧心,如今太后正在气头上,过两日便好了,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呢,您先擦洗一番,待换身衣裳再回潜龙殿吧。”
秦司衡接过珊瑚手里的棉巾,微微扯出些笑意,“嗯。”
珊瑚见状,于心不忍,待出门去时,终究回身劝慰了句。
“皇上莫心急,做娘的哪里扭的过儿子的呢,不过是时间罢了。”
林守德赶来的时候,一脸的焦急。
“万岁爷,您换身衣裳赶紧回潜龙殿吧,荣亲王派了小禄子来了,说有要紧的事。”
秦司衡见林守德这般慌张,想必不会是小事,能让秦追云这般派心腹来,想必......
他迅速换了外袍,匆匆系了腰带,就往潜龙殿里赶。
果然远远地就看见荣亲王贴身的小禄子东张西望地在瞧,秦追云下了步撵,几步就迎上他。
“给皇上请安,奴才小禄子.......”
“免礼,进内说。”
待进了殿,林守德将人遣散,又关了殿门,小禄子这才说起来。
“我家主子行至莫城一带,正遇上了步军副尉身边的钟盛大人,原是钟盛大人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大凉王乌尔单前段时间曾秘密进入边关附近。时间正是您在边关那些日子。钟盛大人原是想进京送消息的,谁知遇上了我家主子,主子合计了一番便派我前来,让钟盛大人和他同行。”
秦司衡稍一猜测便有了结果,那些日子,正是囡囡消失的日子,原来如此。
他望了一眼林守德,林守德会意,“暗影确实有消息递上来,乌尔单在想法子找盐的进货渠道,可我们管控极严,他也并未有何异常,无法后就已经早早离去,暗影的人担心跟的紧会出岔子,人离了大雲就未在跟着了。”
“你家主子可还有话?”
小禄子点头如捣蒜,“主子说会沿途给暗桩留下消息,望您能派稳妥的人随时接应。另外文武举的一应事项,均先交予柳青河手,待事成后,再赶回。”
“胡闹,擅离职守若是被追究,可是重罪。”秦司衡暗骂一声,比之愤怒,焦急更甚。
“林守德,去问,这两日让兵部点清的粮草可备齐了,若备齐了,让沈敬之来上一趟。”
前方战事如今虽不算吃紧,可秦司衡仍让点了不少粮草已作后背之用,大雲且战且进,如今连进两百里,顾仲达领的顾将军更是气势如虹,颇有一战到底的士气。
直到天亮,潜龙殿的灯火都未熄灭。第二日一早,秦司衡换了常服,摆架正和宫。
正和宫里,一众妃嫔难得聚了个满堂。
“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吧。”秦司衡摆了摆手,坐在正位上。
郑皇后心上虽有些喜感,脸上却还有些谨慎,昨日皇上去了寿康宫,今日便来了正和宫,可想是太后的缘故。
“今日南边来了些好东西,林守德。”
林守德应声对着邓远示意,邓远带着十几个小太监呈了不少锦盒布匹绸缎的上来了。
“其中有对金镶如意的宝瓶,给了皇后。”
“一匣上好的积水沉香赐淑妃,一副南海明珠的手钏赏给丽妃,还有几块上好的缂丝绸缎给了柳嫔和玉嫔。剩余的就由皇后做主分了吧。”
“臣妾等多谢皇上,皇后娘娘。”
“起吧。”秦司衡接了林守德递来的茶,喝了起来。
郑皇后笑着接过了话匣子,“皇上今儿心情好,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众姐妹也都别客气,先自行挑一挑,回头咱们便分了吧。”
“是。”
秦司衡似乎又想到些什么,补了一句。
“最近马上要转季了,几个皇子注意些,早晚唤太医来瞧一瞧。”
“臣妾等遵旨。”几个有皇子的妃嫔起身告了是。
郑皇后闻言,也转头关切道,“如今这日子正是容易生病,皇上可也得保重才是。”
秦司衡清了清嗓子,“近日是觉着不太舒服。”
“皇上连日批阅折子,实在太过殚精竭虑,不妨趁今日让沈太医来号上一号。”
林守德立刻开腔规劝道,还有些凝重得看了皇后一眼。
郑皇后立即会意,“是啊,皇上,您龙体为重,不如现在就召太医来候着吧。”
秦司衡抿了口茶,意味深长地望了眼茶底,眉眼微挑。
“也好。”
众嫔妃退下没有多时,正和宫就传来谕制,皇上劳累疲乏过度,肝虚骨热,伤寒之症,需静养两月,不宜透风,故在皇后殿中修养。
没多时,齐太后便赶去了正和宫,随后齐太后又召集六部大臣及郑太傅等一干股肱之臣入殿,商议诸事。
直至日暮时分,众大臣方才安心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