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是个体力活，且风险系数之高，委实算不得什么长久之计。

所以……

当一个面临倒闭的山贼集团，正巧遇上一个无家可寻的‘外来客’，双方一经接触，便摩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任何一个时代，想要活下去都是个不易的事情。

从内心来讲，沈秀还是不愿做个滥杀无辜的山贼，奈何形势之下他别无选择。

与其逃离这里，再次过上居无定所冷无所依的寻觅日子，倒不如留在这里，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里的现状。

当你对现实环境不满时，不要急着离开换下一个地方。将不满改变，或许能让你更有成就感。

……

想要约束这些习惯用刀子说话的土匪，并且制定新帮规，显然光靠嘴皮子是不行的。

孙不二当下召集手下仅剩百余人的兄弟，每人二话不说先发了二两赏钱，这才命沈秀宣读他们昨夜制定新的帮规。

一：不可泄露帮务！

二：不可同帮相残！

三：不可滥杀无辜！

四：不可违抗调遣！

五：不可私下行动！

六：不可袭扰百姓！

七：不可拦路打劫！

八：不可背帮叛乱！

一连串的帮规念下来，沈秀只得口干舌燥，刚想喝口水润润，忽觉的场面有些异样，那些散漫惯了的山贼们此刻正纷纷看向自己，脸上神色不尽相同。

“这也不行、那也不准，老子都他娘的当山贼了，不抢、不夺，那不如下山种地去好了！”

很快，反对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场面愈演愈烈，大多数山贼开始愤愤不平，有些甚至将矛头对向了沈秀，认为是他在当家的跟前进献谗言。

“当家的说了，只要兄弟们严守帮规，今后每人每月都可领到二两银子！兄弟们以后不仅能少玩命，而且能者多劳，干的越多，得到的越多。”

沈秀眼皮微跳，不易察觉的后撤了几步，待到一个安全距离后，才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说的好听，我看你小子就是没安好心，立帮规是假，想夺权是真！”一个小头目冷笑一声，斜眼瞥着沈秀丝毫不为所动。

沈秀并未在意，只是回头看了眼孙不二，脸上带着几分别样的笑容。

孙不二自然明白沈秀的意思，大笑一声道：“老子若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做哪门子当家的！沈兄弟尽管说！”

老大发话了，山贼们的呼喊声渐渐小了许多。

“当家的说了，自今日起！黑风寨上下均要服从帮规，如有违背者兄弟的人人得均可诛之！”沈秀眉峰上挑，凌厉的眸光扫在众人脸上，面容显得有些凶恶狰狞。

文弱少年发起狠来，倒是也有那么一股子凌人的气势。

至少现在的局面要比刚才好太多了，众人纷纷禁声，就算有反对者，也不敢再多发一言。

“若无人反对，帮规即时生效！”

沈秀冷喝一声，又忽的露出几分邪魅的笑容，道：“当然了，此刻若有兄弟们觉得帮规不公，或有失公允，大可就此离去，当家的仁义，愿给离开的兄弟们每人五两银子充作路费……”

如果刚才是恐吓，现在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谁人不知，如今这闾阳县境内就只剩黑风寨这一处山头了，大家都是山贼出身，若孤身下了山，就算侥幸躲过了官府缉拿，可没了生计，同样不能好活，说不准还会被以前欺负过的仇家抱负。

再有！沈秀当面撵人，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想杀鸡儆猴呐！

此刻谁若是敢站出来说离开，孙不二定不会让他活着下山……

“关山大哥，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见无人应答，沈秀心中少松口气，接着上前两步，正走到刚才那个小头目面前，笑看着他，眉眼间尽是阴狠。

“我……”

此人在黑风寨算得上一号人物，手下兄弟也有十多个，寨内除了孙不二之外，就属他威望最高。

奈何眼下，关山不敢再多出一言。

沈秀再次步步紧逼，笑容中尽是挑衅：“您若不满帮规，大可现在就下山离开……”

“你！”关山大怒，忍气瞪着沈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秀想要立威，而关山恰好就是那个做了出头鸟的倒霉蛋。

而且直到现在，孙不二作为当家的都未发一言，这就更加好解释了，一切都是二人提前商量好的……

先立帮规，后除异己！

沈秀不过是孙不二推出来的‘话事人’罢了。

当然，对于沈秀来说，这个‘话事人’也好，挡箭牌也罢，今日便是他立威的好时机，想要在黑风寨站住脚，就看他今日能否镇得住这些山贼了。

沈秀歪头看着脚下，一副流氓约架的架势，讥讽道：“怎么？关老兄刚刚不是还义愤言辞么？现在为何不敢说话了？”

“老子跟你没话说！不就是帮规么？老子遵守就是了！”关山忍着怒气不敢发作。

连关山都认怂了，剩下的山贼们更不敢再反对，至于沈秀，虽没能将关山一口气赶出山寨，却也狠狠打击了他在黑风寨的地位，并且成功踩着关山上位。

这也是孙不二想要看到的。

于一个山贼老大而言，手下兄弟太过势大绝非好事，相比于让一个随时有可能威胁到自己，且颇具实力的人掌权，倒不如选择沈秀毫无根基势力可言的这个文弱书生。

…………

独坐在山寨大厅前的高台上，沈秀沉默无言。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为了生计奔波发愁的应届毕业生，而如今却成为大明王朝治下的一个略带几分叛逆的土匪头子。

之后呢？这条看不见归途的路还要走多远……

看着远处西沉的夕阳，余晖洒在他脸上，泛起一道道金色的光晕，微风带着寒意掠过鬓，冷冽中透着浓浓的生机。

沈秀凝视着粼粼的河面，嘴角悄然勾出了一道弧线。

仔细想想，其实一辈子做个平平淡淡的土匪也挺好，该吃吃、该喝喝，凡事不往心里搁。

决定了，当山贼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