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却深望着她怼他的样子,呵了一声:“你都能撕朕,她们一群后妃能撕得了你?!”
这下反倒气的遥夭没了话……
她陡然一掌拍在了桌上,淡淡望着弋却深,姿态十分之高的撂出两个字:“回宫!!”
回宫就回宫,拍什么桌子?!
可弋却深满脸的不满,侧过了身,却不为人知地勾起了嘴角。
荪篱目光一缩,盯着遥夭。
遥夭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心底一丝丝愧疚缠绕,她绕过桌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弋却深只觉不过一晃眼的功夫,这女人又开始气他了。
他冷冷地睨着那一对
遥夭对着荪篱,扬了扬唇:“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玩儿的老地方吗?”
“我记得。”荪篱苦笑。
遥夭垂眸,安静了一瞬,告诉他:“其实我在那里,埋了一封信,写给你的。”
荪篱凝目看着她。
“在信里,我称你为弟弟。”遥夭望着他,“我是个不太拥有亲情的人,直到认识你,我觉得在这世上,我好像不是一个人了,我有了一个亲人。”
亲人……
只是亲人而已。
很多年前,就只是亲人而已,一直没有改变过。
荪篱还能去怨谁呢?!
怨遥夭不肯给他机会吗,不肯试着爱他吗,他不舍得。
荪篱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去吧,不必再忧虑我。”
遥夭闭了闭眼,觉得这仿佛跟你说对不起,别人回一句没关系差不多,说到底,不过是被爱的人为了自己心安。
弋却深淡漠至极地路过他们“朕先走了。”
遥夭回身,朝顾落却他们福了福身,行了个礼,跟着弋却深去了。
……
“孽缘!”春生叹道。
顾落却扬了扬唇,“那也是缘。”
遥夭再次走进宫墙,更没什么感觉了,这不过是她短暂的避难所罢了。
“你还是住在龙吟宫。”弋却深走至她身边,他们一起路过御花园,路过的宫人一一跪在了地上,哪怕再好奇,也不敢多看一眼。
遥夭闻言,客气地说:“还是不了。”
弋却深冷冷一笑:“你什么时候跟朕客气过?!”
“从这一刻开始。”
遥夭话音刚落,弋却深停下了步子,深深地望着她。
遥夭回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一笑而过:“没错,从这一刻开始,皇上,我早就清醒了,你不会还活在梦里吧?!”
“你非要这样气朕?!”弋却深低嘲。
遥夭,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你是皇上,龙吟宫从来都是你的地方,其实从来都是遥夭逾越了,以后,遥夭只想当皇宫的客人。”
过客的客。
“也当朕的客人吗?”弋却深非要问个清楚,连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还如此放不下她。
不是已经接受了时过境迁吗?!!
“是。”遥夭闭了闭眼,扭过头背对着他,继续慢慢地行走在这条小径上,过路花香,再香也不属于她所有,“皇上,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爱情,我离开以后,你不是已经豁然开朗了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不肯放手呢?!
弋却深没有多做解释,只道:“随你。”
……
她要住在哪里,从来都是随她的。
如今她要搬离他的心里,他一样随她。遥夭自嘲地弯了弯唇,“你就赐我一个清净的地方就好了,要求不高,等查出谁要杀我,解决掉,我就离开了。”
弋却深低沉地嗯了一声。
随她,都随她!
“朕还是把先前服侍你的宫女赐给你暂时用着,别的,你估计会用不习惯。”
“好。”
“……有什么事,就让奴才,或者你自己,来御书房找朕,无论什么时候,朕都在。”
“好。”
遥夭微微愕然,却没有展露于面容之上。
弋却深看了她冷淡的侧脸半晌,终于确认了,她也要放弃他了,忍不住呵了一声,罢了,这孤家寡人,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当了。
都随便吧……
要走的,就都走吧……
而此时此刻,良妃的宫里,她听说,废后回来了,愣着半晌没有吱声儿。
宫中的奴才们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深怕连累了自己!!
良妃的贴身宫女说:“废后以贵客的身份住进了清华殿里,皇上下了令,不得有人去扰。”
良妃点了点头,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她忽然对上襁褓中孩子的双眼,自言自语道:“倘若,她杀了你的孩子,你还能心无障碍地接受她吗?!”
退到后头的贴身宫女,心中一颤,不可思议,这后宫的女人为了争宠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哪怕孩子都可以用来一搏吗?!!!!
“本宫要引她出来。”
“是,娘娘。”
……
晴天朗日。
遥夭在宫里过了半个月的好日子,她每隔两三天都要叫来一次皇帝,问他到底查出凶手了没有?!
其实她想参与调查的,可是,他不准。
说什么……怕她遭遇危险,其次,说他一人的能力已足矣,不需要一个笨蛋去拉后腿。
她就呵呵了,后来想着,反正有人帮忙做事,那就让他殷勤去吧。
她啊,落得个清闲!!
这一天,她照例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突然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微微愕然,被这股牵连着走出了宫殿。
看到了停在殿门口的奴才,遥夭望着她焦急得都不曾注意到周边的人,在原地跺脚,哄着怀里的孩子:“小祖宗你可别哭了,你这老是哭,让奴才也不敢把你抱回宫里啊,良妃娘娘要是看到了,奴才小命难保啊!!!给奴才点面子吧,可别哭了,只要你不哭,笑一个,立刻就能见到娘了啊!!!”
遥夭不禁一笑,忍俊不禁啊!
她走过去,轻声道:“给我看看吧。”
那奴才惊地一下抬起头,望向了她,手扼在孩子的脖上,用了力,却是面色感激地把孩子递给了遥夭。
遥夭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轻轻抖了两下:“乖啊,别哭了,哎,倒是一下子就安静了……”
她望着那酷似皇上的眉眼,心头一疼,可疼后,却更柔软了,这毕竟是个孩子,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啊……
她慢慢地俯下脸,贴了贴他的脸,是皇上的骨血。
然后,说:“孩子睡着了。”她递回给奴才,“你可以放心地抱着他去良妃宫里了。”
奴才连声道谢,低头看孩子的时候,脸色却猛然一怔:“皇子的脸色怎么白……”
遥夭“哎?”了一声,也看过去。
下一刻,只见奴才的手指颤抖地放在皇子的鼻下,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似乎六魂无主了:“皇,皇子没了,这可不关奴才的事啊……”
遥夭:“……”
她不知道,为什么上一刻还鲜活哭泣的生命,这一刻却沉寂枯萎。
她反应不过来地望着地上指控她的奴才:“皇后娘娘,你竟掐死了皇子,你实在太恶毒了!亏得奴才还以为你是真心心疼皇子!!”
宫人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有人已经慌地回头跑去禀报了。
弋却深赶过来的时候,看到遥夭被围在中间,一脸无措,她甚至掩饰不住眼底的脆弱,直到看到他,一直隐忍的眼泪就那么砸了下来,砸得他心口好像被人挖了一块,无声地撕心之痛。
良妃抱着孩子,哭喊不止。
“皇上,求皇上替臣妾和孩子作主,皇上,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要杀死臣妾的孩子啊!!!”
“我没有……”遥夭无助地摆手,望着弋却深漆黑的眼眸,“我不会杀他的,我怎么会杀他的,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杀死你的孩子……”
弋却深伸出手,将她无处安放的两只手牢牢地握在掌心里:“朕知道。”
遥夭摇着头,脸色惨白地看向了地上的良妃:“我真的没有杀他。”
奴才此刻抬起头,红着眼眶愤恨地盯着遥夭:“皇上,娘娘,你们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就是她掐死了皇子。皇子前几天生病,待在皇子院没有乱移动,今天娘娘您想他,奴才便把他抱过来,但皇子哭喊不停,奴才实在着急,就地停在了她宫门前哄皇子,她出来了。”
良妃咬牙切齿地问:“她出来作什么了?!”
“她假装好心,要帮奴才哄哄皇子,可等奴才把皇子接过来时,皇子已经断了气了!是被掐死的啊”
遥夭冷冷一笑,扶着额总算是理清了头绪,圈套,陷阱,全都是圈套,陷阱!
她望向那个奴才,又看了看良妃,这到底是一出还有幕后黑手的借刀杀人,还是这两个的贼喊抓贼?!
可是良妃真的能那么恶毒吗,恶毒到,杀自己的孩子?!
就为了陷害她……未免太傻了!!!
她若有所思,突然觉得握着她的那双大掌紧了紧,她跟着心也缩了缩,抬头泪眼迷离地望着弋却深,倔强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自己问心无愧,我遥夭不曾杀你的孩子,就是不曾!!!”
弋却深低头睨着她,勾了勾唇:“气什么,朕都没说什么。”
遥夭望着他。
此刻,只听得他道:“朕的孩子,从来都只有你生的,景儿,和我们的两个儿子。你怎么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遥夭张了张口,忘了移开看他的目光。
弋却深望向良妃的时候,冷峻如千年寒冰:“滚回你的宫里,如果不想死的话。”
另外,他移目睨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奴才:“你,害死皇子,赐死。”
“……”良妃瘫软在了地上,还想再说什么,抬起头,却已经是弋却深揽着遥夭离去的绝情背影。
奴才慌张地扯住良妃的衣裙:“娘娘,娘娘,奴才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做事啊,皇子是您指使奴才杀的啊!您可不能不管奴才啊!!”
还未走远的弋却深与遥夭背影一僵。
还未散了的宫人们亦然豁朗,却溜得更快,天哪,他们想,这良妃剑走偏锋,当真疯了吧!!!!
还好,皇帝慧眼识人,圣明啊!!!!
……
一路上,遥夭被弋却深牵着走进了龙吟宫。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有诸多不认识的地方。
“我不明白……”她嗓音沙哑,“良妃为什么真的能忍心用孩子的命陷害我?!比起她的孩子,我算什么呢?!她真的……疯了吗”
弋却深把她按坐在凳子上,面色如常:“宫中争斗,勾心斗角,不择手段不输于朝堂,你是这么想,她却觉得除掉你,她就能得到朕,得到朕,还怕不能再怀上第二个么?!心思龌龊至极。”
他眼底不屑鄙夷,如此没有人性的东西,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遥夭看着弋却深,恍然大悟:“原来,她的想法竟然是那么傻,如果没有呢,如果没有赢得你呢,她岂不是连唯一属于她的孩子也输了吗?!”
“剑走偏锋。”弋却深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不许你再想她了,你这阵子可有想过朕,呵,这下倒是想她比想朕还多了。”
比起良妃的残忍,弋却深的无情更让遥夭心惊。
她望着那么正常的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那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宫里的人,都好冷,好硬,好狠。
弋却深低嘲:“朕如果有那么多的感情,朕拥有那么多,朕要顾及多少?!”
“……”
“朕还哪有功夫去处理国家大事呢。”
所以说,九五至尊,到底是跟平常人不一样的。
他是真命天子,他是龙,他从来不是凡人,所以他的做法,他的想法,常人揣测不到,常人望而生畏。
遥夭深吸一口气,经历了这件事,她只觉得,这宫里的每一处都格外血腥……
“那个孩子……”遥夭干涩道,“你是不是连名字都没给他起?!”
所以连奴才都只是叫他皇子而已。
那么的敷衍,那么的冷漠。
她一想到,拥有他骨血的存在被这样忽视,她的心里就很不舒服,好像被忽视的人,就是他一样。
可是眼前的这一位,却麻木的无动于衷。
“不曾。”弋却深看了她排斥的眼神,蹙了蹙眉,“你若想起,便起一个吧,即日下葬。”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对别人,或者对自己的宽容的人,这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错误被纠正了,消失了,不正好么。
所以他不懂,遥夭为何如此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