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胤运的目光在易维啸等人头上略过,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了句完全与事情无关的话:“韩爱卿,你今年几岁了?”
韩云鼎没防备,差点把前世的年龄说出来,顿了一下才答道:“微臣今年一十八岁。”
“才十八岁!”孟胤运指着韩云鼎,说,“诸位爱卿,你们抬起头来看看,韩爱卿今年才十八岁,尚未及冠便如此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而你们,除了会在这些事情上挑朕的毛病还能做些什么?致仕还乡?你们以为朕不敢批准还是仗着这朝阳殿里离不了你们?”孟胤运的目光带上了寒意,一个一个地看着跪着那些人。
易维啸一惊,说:“皇上,老臣是……”可惜,刚说了几个字便被打断了。
“朕知道,先帝驾崩前亲口任命易中书为顾命大臣,朕也十分感激中书大人对朕的辅助,可这朝中上上下下也全都是顾命大臣了吗?”孟胤运冷笑道,“个个都会拿致仕还乡来威胁朕,今后还有朕说话的地方吗?我看有几个人也确实年纪大了,也该荣养了!”
这下子,底下跪着的那群人不说话了,个个都拿眼睛去瞧易维啸。
易维啸急了,虽然孟胤运并没有说他,但若今天真让孟胤运把其他那些人都拿捏住了,以后谁还会帮他说话?他决定拉回被孟胤运歪了的话题,说:“皇上,您刚才也说了庆安侯尚未及冠,而正五品给事中乃是……”
“好了,此事再议。”孟胤运一伸手,黄灿连忙把单封韩云鼎的诏书递过去,他接了过来,对着文武百官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代表着君令的诏书,诏书可以随随便便收回,君令又成了什么?这份诏书上没有盖上玉玺,可以不作数,但以后……”孟胤运重重地把诏书往旁边一搁。
跪着的人都被吓出了一声冷汗,站着的那些则暗自庆幸,今天被孟胤运一忽儿东一忽儿西的表现搞得一头雾水,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感情他们从上到下全都被孟胤运给忽悠了。但人家是皇帝,他们所反对的事情人家已经不再坚持了,难道他们还能紧咬着不放不成?跪着的人齐刷刷地矮了半截,齐声发喊道:“臣等谨遵皇上教诲!”
孟胤运怒气冲冲地宣布退朝,在文武百官恭送完毕之后又添了一句:“韩爱卿随朕到御书房议事。”韩云鼎只得跟过去。
到了御书房,黄灿就忙忙地把所有的宫女内侍都赶了出去,韩云鼎同孟胤运分主次坐下,黄灿亲自给两人端茶。
孟胤运刚赢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目光中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只是挑起一边的唇角冷笑了一声,语气阴沉沉地说:“刚刚你在朝阳殿里都见到了?你看看那些权贵子弟中恩荫的职位哪个不是五品六品的?偏朕连封个五品官的权利都没有,朕这个皇帝是不是一点都不像个皇帝?”
恩荫的那些官职虽然都是五品六品,却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职,而且大多是武职,而给事中却是有实权的,怪不得易维啸等要闹起来。孟胤运也并非不知道其中深浅,不过是借着此事试探那些易维啸一党的,现在顺便拿来试试韩云鼎?
韩云鼎暗自叹了一口气,说:“皇上,您就是皇帝,若皇帝应该有什么样子,那便是您这个样子。”
孟胤运并没有被安慰了的样子,脸上的讽意更深了,说:“今儿个那些老臣们一齐求着要致仕还乡,朕还真想应了他们的要求放他们回乡算了,你倒是说说,朕若真是应了他们会有什么结果?”
“这……”自然是一场大风波的,搞不好会动摇孟胤运的皇位。
幸好,孟胤运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便说:“若朕今天真允了此事,恐怕他们明天就能换一个人来坐这个皇位,到时候,你便也可对新帝说皇帝便应该是新帝的样子了。”
“微臣不敢!”韩云鼎连忙说道。不过,就算今天的事情还是被孟胤运圆了回来,恐怕也让易维啸等心有不满了,孟胤运今天看着威风了一把,实则离危险又进了一步。韩云鼎想起了那个出类拔萃的孟云焕,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说,“皇上又何必说这种丧气话?”
“是不是丧气话你心里明白得很!”孟胤运瞪她一眼,又说,“朕倒是不想丧气,但现在易中书手里有三王爷,费丞相手里有大皇子,这龙椅并不是非朕不可,而朕竟然连任用一个可信的自己人都这么困难,你说朕能不丧气吗?即便朕什么也不做,那易维啸动不动就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于朕,史官会怎么写?满朝文武会怎么会看待朕?今天若朕再不敲打一番,只怕在文武百官眼里,朕更是个昏庸无能好摆布的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下了龙椅如困兽一般地在屋子里团团转了起来。
这倒也是。
也不能只因为怕被人换掉就甘心当了傀儡皇帝,孟胤运看得清楚局势,又不会因此畏缩不前,是个拎得清的,帮他一把大概也不会吃亏吧。韩云鼎暗暗地在心里盘算道,表面上却只是站了起来,说:“皇上息怒!”
“朕这是怒吗?”孟胤运看着她恭肃拘谨的样子,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朕这分明是忧急如焚!”
韩云鼎差一点喷笑出声,连忙忍住了,说:“皇上当心龙体,以微臣之见,皇上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忧急!”
“哦?”孟胤运停下来,看向韩云鼎,说:“爱卿有何高见?”
韩云鼎说:“现在易、费两党虽然有恃无恐,但皇上自为太子时就有仁孝之名,登基之后更是勤勉仁厚,便是对着朝中老臣的训斥也从未加以责罚,就如同皇上拿捏不着他们的把柄一样,皇上亦没有任何错处,他人若有异心也是师出无名,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