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泉大捷后,四周的县乡闻风而降。
又不费一兵一卒攻占绵州治所巴西县后。
大军从巴西出发,沿涪江直下,沿途各地既无军队镇守,又无强劲的地方团练,要么望风而逃,要么举众投降,竟没有遭遇一处抵抗。
不出三日便兵临梓州城下。
梓州城夹在涪江和内江水中间,倒有点类似渝州城的两面夹水,但此地的水势又与渝州相去甚远,也没有险峻山势做为依托。
从军事的角度上来讲,不具备战略防御价值。
只有梓州城还算高大,顽固地耸立在这片土地上。
高仁厚和杨茂言率联军先后抵达梓州后,第一件事就是在两条河水上连起四座浮桥,将各地连成一片,同时也将梓州城与外界的出路完全封死。
在联军修造浮桥的这段时间,城内居然连派军出来破坏的胆气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被困死在城内。这些似乎预示着高仁厚又一次算无遗策,城内的杨师立和东川军果然被吓破了胆,只敢躲在城内等死。
高仁厚下一步的行动也如杨轻料定的那般,围而不攻。
他将军队分散在梓州城四周,在四面连起十二座大营,将梓州城如一只铁桶围死。
接下来,除了每日派使者进城劝降,联军连一次像样的进攻都没有发起,甚至连攻城器械都很少建造,一心等待城内守军投降。
最初,当几万大军开进梓州境内,梓州百姓吓得举家逃亡,纷纷外逃避祸。可一个月过去了,梓州境内并非发生血流遍地的战争,联军士卒在高仁厚的约束下也极少发生扰民现象,那些外逃的百姓也陆续回到故土,甚至有胆大的乡民会牵着牲畜、挑着粮食来到军营旁做买卖……
倒真是一派军民和谐的太平景象。
只苦了梓州城内的士卒和居民。高仁厚虽允许士卒们和本地农民交易,但绝不允许有人将粮草贩进城内。
从围聚在城楼上的脑袋越来越多这一点上可以判断出,城内储备的食物正在急剧消耗着。
尤其是到了开饭的时间,城外四面军营同时飘出炊烟,饭香味四面扑来,城内的守军和百姓只能饿着肚子使劲咽唾沫。
部分城外将领更是过分,直接将酒宴摆在了城楼下。
渐渐有城内的人逃出城来,高仁厚下令优待这些人,无论是官绅、贫民还是军士,都让他们吃饱喝足,然后到城楼下去炫耀,于是有更多的人成群结队地往外逃……
在这种一片大好的形势下,各部将士们自然也都放松了下来,他们都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在高都帅的统领下兵不血刃地进入梓州城。
与其说是来打仗的,倒不如说成他们是来郊游度假的。
十二座军营内都是高挂免战牌,里面听不见任何军队操练和兵戈挥舞的声音,加之时值初夏,正是阳光最暖人的时节,将士们都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地面上,全身心地投入到享受阳光中,连壁垒上站岗的士卒也早忘了巡逻的职责,将兵器随意扔在一旁,就靠在木杆上打瞌睡。
高仁厚也了解军营内的这些懈怠现象,有时会亲自出帐巡视,提醒那些松懈的将士。
但这些现象出现的根源在战事的轻松上,所以无论他怎样提醒,都架不住偷懒打瞌睡的人越来越多。对此,高仁厚也无可奈何。
只有巡视到梓州城东面的归义都营寨时,居然能听见里面有士卒操练声。
就连那里竖起的旗帜都飘展得比其他地方更为有力。
好奇之下,高仁厚走进了这座军营。
在操练的正是弩弓队。
在吕兵眼里,他的这支队伍甚至谈不上是一支真正的队伍,需要操练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必须得抓紧一切时间来训练,哪还有放松的时间?
毕竟吕兵可是来自现代军队中的精英,特战部队。
就好比一个见惯了珠玉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那些石块瓦砾的。
他们正在演练近战阵型。
三人成一个战斗小组,小组间保持在5—7米的距离。
队内养了裴仲一等二十几名工匠,又有了车床的加持,所以士卒们配备的武器中又多了一种径长半米的圆盾。
这种圆盾以松木制成,表面裹了一层皮革,又裹了一层铁皮,既坚实又轻便实用,盾牌内侧除了把手外,还添了布条可缠在手臂上,同时还有几个插孔,可将刀剑等兵器放置在上面,让士卒携带起来更方便。
一支百人的队伍能人人配上这种圆盾,可说是奢侈之极了。
战斗时,三人成倒三角站位,前排两人手持圆盾防御,同时也可以从盾牌后刺出三棱刺,做到攻防兼备。后排之人是这个三人小组的组头,他要根据时机喊出“分”或“合”。
当他喊出“分”时,前排两人便会分开,他就能跃出用手中骨朵伤敌。
喊“合”,他就退后,前排两人再次合上盾牌防御。
近战阵型的演练大体分两步。
先是小组内部,三人先要配合熟练,在此基础上再进行着整体队形的合练。
合练时同样有许多问题要一一克服。就比如,这种倒三角站位的防御和进攻重点都在正前方,侧翼和背部都是薄弱点,因此必须保证时时与来犯之敌正面相对。
吕兵为了训练他们,在校场四周布置了十名旗手,当其中一面旗帜被举起,就代表敌人正从这个方向杀来,校场内的所有战斗小组必须立即调整站位,将他们的正面冲着旗帜升起的方位。
高仁厚走进军营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起初他还不明白里面具体在操练什么。
他只看见,随着一面旗帜升起,校场内所有人都立即行动起来,迅速将面部调整过来……
更难得的是分成若干小组的上百人统一行动,竟无一人出错,所有人都是齐齐整整,干净利落。
就连他们落位后发出一声“嚯!”,都是一起出,而后一起落,伴随着校场内的同步的尘烟起、尘烟落,蔚为壮观。
看到这里,纵使指挥千军万马的高仁厚都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好!”。
随后,当他终于看明白了士卒们的站位,以及他们手持的各式兵器时,竟呆了半晌。
他最后看向了高台上指挥的吕兵,扼腕叹道:
“得将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