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兵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问李焕:
“你觉得他们应当为了谁而战?”
“为你而战!”
李焕脱口而出。
可能是考虑这句话有谄媚的嫌疑,不符合文人的风骨,李焕随即补充道,“因为你总是正确的,也只有你能给他们带来未来。”
吕兵与李焕对视片刻后也点了头:“为了我和弩弓队而战。”
吕兵不想搞个人崇拜,但一支军队必须得有一个信仰,眼下除了把他自身塑造成为整支军队的信仰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
总好过把“升官”“发财”“妻妾成群”等这些当做士卒们的奋斗目的。
信仰之所以叫信仰,就因为它跟物质和**等世俗物无关。
否则,便失去了它的力量。
…………
盐泉大捷,引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先是驻守在绵州、汉州交界一线的,由郑君雄和张士安统率的另一路东川军立即慌了。
盐泉郝蠲部东川军的失利意味着他们与梓州被割裂开来,陷入高仁厚部和西川朝廷的包围之中,他们没有胆量主动出击,只得进一步收缩防线,将原先布防在绵、汉一带的兵力全部收缩在鹿头关和白马关几座山头上,力图自保。
这也意味着他们放开了由成都东入绵州的通道。
接着是成都府的朝廷内,在高仁厚的捷报传入后,立即展开了一场争论,就是到底要不要派军队加入东川的战事。
要说朝廷现在完全由田令孜和陈敬瑄两兄弟把持,不至于发生什么争论。
可关键就是这两兄弟间起了争执。
田令孜下令陈敬瑄立即派兵入东川,而手握兵权的陈敬瑄舍不得他最后这点家底也赔光,拒绝执行命令,两兄弟差点为此事翻脸。
最终还是田令孜的官威更大,从陈敬瑄手里夺来五千西川军士,派往东川。
田令孜对此次东川之行非常重视,从派出的将领上就可以看出来。他拿下了和高仁厚已产生间隙的庄梦蝶,而起用了另一名曾与高仁厚有过交情的禁军押牙杨茂言,并任刚返回成都的田灵儿为东川召讨副使,遥领这支西川军的统帅之位……
高仁厚已经攻占了绵州治所巴西县,就在城中款待了从成都赶来的杨茂言等人。
席间敲定了下一步进攻方向,直取杨师立的老巢梓州,一战而定。
杨茂言比庄梦蝶识相得多,对高仁厚的决定毫无怨言,只是提出了一点担忧:
“鹿头关的郑君雄等人仍在,若他们趁我们进攻梓州之际从后方偷袭我们,或派军截断后方粮草,倒是个不小的隐患。”
“郑君雄现在自保尚且不及,哪还有胆量出兵,不足为虑。将军可留下一支偏师,监视他们的动向即可。”高仁厚早考虑过这个问题,信心十足道,“东川精锐大半已被歼灭,目前梓州城内只余些老弱之辈,我们当趁机攻占梓州,绝不可给他们喘息之机。”
“都帅神机妙算,杨某全凭都帅调遣!”
杨茂言立即附和。
灭阡能,荡平峡江路四州,再到盐泉大捷……高仁厚的声望已经响彻三川之地,别说是杨茂言了,即便田令孜亲至,也只有俯首帖耳的份。
杨轻也参加了这场宴会,回来后,她立即遣人叫来吕兵。
“我总觉得高都帅有些轻敌了。郑君雄的东川军确实退守了鹿头关,但这支军队未曾遇到任何挫折,实力全在,何来吓破胆一说?绝不至于胆小到龟缩不出的地步……”
杨轻将她的担忧分享给了吕兵。
吕兵也开始了紧张的思索:“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郑君雄和张士安确实没有被吓破胆,但依然会屯守鹿头关,因为他们要手握军队,然后坐观高仁厚和杨师立决斗,效仿剑州姚卓文,待这两者决出胜负后再做出选择。”
“吕二哥所说,确有些道理……”杨轻点了点头,但脸上的忧色仍在,“不过高都帅此举实在是太冒险了,放任一支敌军在背后不管不顾……若他们从身后袭来,和梓州城内的军队前后夹击,我们岂不是大祸临头!”
“或许……梓州城内的守军真如高都帅所说,已完全不堪一击,趁机一举拿下,也确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容有失……”
杨轻果断地摆了摆手:“杨师立确实是庸才,梓州城内也确实无可战之兵,城内想必也是人心惶惶……但就凭梓州城池高大坚固这一条,就绝不是能一举拿下的。况且,我猜高都帅的用意,绝不会全力攻城,而是要用围城之法,等待城内守军自行崩溃。”
“哦?为何?”吕兵奇道。
“当高都帅做出直扑梓州的决定,席间曾有人小声耳语,说高都帅急于坐上东川节帅的位置,才着急着要攻打梓州。此话只对了一半。自在遂州被编为归义都以来,我一直在观察高都帅的为人,发现他虽为三军统帅,身上却少了许多杀伐之气,治军、待人、抚民极尽宽厚,倒真应了他姓名中的‘仁厚’二字。可这份‘仁厚’,有利,亦有弊啊……”
吕兵久在军旅,自然能体会到“仁厚”的弊端,听闻此处也点头默认。
只听杨轻接着道:“他急于攻打梓州,另一半的原因便出在‘仁厚’二字上。他指望能快速拿下梓州,继而便可传檄定东川十二州,冀此减轻东川各地的战乱之苦。这番话若从旁人嘴里说出来便是伪善,但高都帅没有说,我却能猜摸到他的这份用意。他已经提前把自己定位在东川父母官的角色里。因而,他绝不会攻打梓州,给自己未来的东川治所徒增战火,余下的便只有围而不攻一条路了。”
“都头所言甚是。”
听罢杨轻的分析,吕兵也深以为然。
但同时也忧虑起来,因为高仁厚的“仁厚”却会给他的军队带来灾难,其中也包括归义都和弩弓队。
“若郑君雄部趁围城之际袭来,我们当如何应对?”
杨轻苦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话虽这样说,接下来她还是和吕兵商量了一系列的对策,来应付这种可能发生的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