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也就是杨轻和吕兵拟定的出兵时间。
吕兵早已准备妥当,令所有士卒检查装备,带足口粮,又派出斥候前去探路……只待时间一到,便立即前赴果州与前线的杨远爯部汇合。
不成想,来自杨远爯的军情却先行传回了营地。
情报上告知,三天前的夜里,西川军和青卫营主力在阆州西界遭遇,随即爆发了战争。
一战下来,西川军大败。
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大败。
五千士卒大半被消灭在了阆州境内,只余下一小部逃了出来。
杨茂言则是一口气跑没了踪影,得亏他胯下骑的是康居宝马,可一日三百里,听说已经横穿梓州,直接逃向成都府去了……
这样的战局形势变化,纵使吕兵和杨轻已经尽可能地低估西川军的战斗力,却仍然没有料到。
就算是五千头猪,而且其中还有一千头骑着河东战马的猪,也不可能在刚一接战,不到一夜的时间,就被全部驱散干净了吧。
得闻战报后,杨轻只感觉浑身冰凉,足足冷了半晌后,才用少有的急促的语气向下令:
“立即回复爯叔,让他赶紧出兵,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进入阆州……
“吕二哥,你现在就回到军中去,召集部队,越多越好,立即前去支援前军……不不不,支援爯叔已经来不及了,你立即率人马沿河向北推进,一定要阻止青卫营跨过西河,不能让他们封死阆州边境……”
吕兵则要冷静得多。
越是紧张的局势,他往往越是镇静,思路就越发清晰,这既是多年历练的结果,也跟他本身的性格天赋有关。否则,当年他也不会由一名普通工科生转成国防生,又不会从一名技术兵转型成为特种兵,并在特战大队里成为翘楚。
因而他没有按照杨轻所催促的那样去做,但也没莽撞地出言抵制,而是静立在原地不动。
杨轻已经急得红通了脖子,见吕兵还在原地,赶紧催促:“快去啊!”
吕兵依旧未动。
“难道,你不听从我的指挥了吗?”
吕兵分毫未动。
“你敢违抗军令!”
杨轻怒了,甚至上手抓住了吕兵的胳膊,却如抓在了一块铁板上,让她奈何不得……
直到她浑身乏力,身体一阵晃动,跌坐在席上。
吕兵这才开口道:“禀都头,出兵的时机已经过了。”
这时候说出这句话,显得冷血无情。
但他必须得讲,这是他的职责。
杨轻已经将脸捂在细长的双手后,束起的长发散落一些飘在面前,更显出她此时的狼狈,和脆弱。
她痛苦的声音便从指缝间传出:“你是对的,‘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可我们精心谋划了那么久,却……功亏一篑。我不甘心!”
“未必!”杨轻在急躁或绝望的时候,吕兵一直在冷静地思索各种对策:“罗夫子击败了西川军,并不意味着他就得到了阆州;我们失去了西川军的协助,也不等于就失去了阆州。”
“吕二哥有良策?”
绝望中的杨轻看见了希望,猛地将头抬起来,两眼灼灼地望着吕兵。
“罗夫子公然出击西川军,彻底得罪了朝廷,将天子的威严踩在了地上,这至少给了我们出兵的理由。我们何不趁机坐实他叛逆的罪名,再兴师讨伐。只要名正言顺,再纯以刀兵分高下,归义都未必便不是青卫营的对手。”吕兵缓缓道来。
“吕二哥说得极是!我现在就上书高侍中和朝廷,揭露罗夫子的罪行,再联络东川境内各部,一起出兵讨伐……”杨轻明白了吕兵的意思,立即振作起来,“而且我们得抓紧时间,我担心再晚些时日,朝廷会服软,承认罗夫子在阆州的地位。真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杨轻说做就做,立即伏于案上,提笔便写。
吕兵帮着研磨后,便退在一旁。
文字上的事情他并不擅长,也提不出来什么建议。
不过杨轻写完后又吟诵一遍,让吕兵一起看看其中可还有增删之处。
书信的内容,无非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从君臣角度,对罗夫子的行径痛加斥责,顺便历数了青卫营以往的种种不臣举动……
有趣的是,杨轻在信中还“拉拢”了东川其余各州刺史,便好似这封书信并非她一人所写,而是东川各州刺史的联名上奏,共同检发罗夫子。她不过代笔而已。
这封书信虽谈不上文采斐然,但逻辑清晰,雄辩有力,而杨轻是一挥而就,可见她有着相当不错的书写功底的。
事情紧急,也来不及增色润笔,杨轻当即叫来文书佐吏,让他誊抄两封,分别装于书匣中,当即快马发往成都和梓州。
这一番动作做完,杨轻也彻底冷静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风采,和吕兵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由于刚才的经历,杨轻对吕兵越发敬重,所以这份行动计划几乎全由吕兵制定。
首先,传令退守苍溪、奉县的唐宗汉,让他立即带兵返回,抢在罗夫子之前占距阆州城,并严令死守,绝不能让青卫营夺了去。
既然罗夫子已经抢先“谋反”了,归义都现在出兵是在“讨贼”,再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阆州城自然得抢先占住。
其次,传令给杨远爯,立即跨过嘉陵江,向阆州进兵,但要避免与青卫营正面遭遇,以抢占有利地势和牵扯青卫营为主……
事已至此,再没什么可遮掩的了,归义都和青卫营这对宿敌,将在阆州一决高下。
……………
就在全军士气正盛,磨拳嚯嚯准备与青卫营新仇旧怨一并解决的时候,先后两个坏消息传回军中,让杨轻刚刚升腾起来的决战欲望熄灭了一大半。
第一个坏消息来自前线。
杨远爯刚刚率归义都三队人马从南边进入阆州地界,便和青卫营派来的军队遭遇,归义都阵容不齐,又没有做好迎敌准备,败退回嘉陵江南岸。
唯一庆幸的是,青卫营也是长途奔袭而来,归义都的损失不大。
此举再次验证了罗夫子的狡猾,他们刚刚才在西线大胜西川军,又能立即调转矛头朝南线出击,非有极高的纪律性和一定的前瞻性,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