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今夜潜入我部,所为何事?”吕兵不露声色地问道。
罗永泊谨慎地看了眼史东和吕三两人,面有难色:“吕司马见谅,此事关系重大,五哥曾一再叮嘱,必须要见到杨中郎后才能吐露……不过既然是吕司马,罗某当然也能讲出来。只是这二位将军……”
吕兵更关心他口中的“五哥”,必然是罗夫子众多义子中排行第五的罗永浩。
和罗夫子的其他义子不同,罗永浩本就是罗夫子的亲侄子,还是罗夫子的女婿,当然也是青卫营中的核心人物之一,手里握着至少三分之一的青卫营军队。
如果罗永泊真是罗永浩派来的,那接下来所议之事非同小可。
“你们先退下吧。”吕兵满足了罗永泊的要求,先让史东和吕三离开,而后再问向罗永泊:“现在可以讲了吧?”
“可以可以,”罗永泊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下定决心,“吕司马有所不知,罗老贼性情暴虐,我们青卫营中绝大部分人都受过他的虐待,早就对他不满了,只是碍于父子情面才一再忍让,不想现在那老贼更加凶残,前晚接连杀害了三哥和九哥,还逼我们喝了三哥和九哥的肉汤。我们实在忍受不了了,私下里找到五哥,五哥顺应了大伙的意愿,打算除掉罗老贼……”
吕兵点了点头,示意罗永泊继续讲下去。
“五哥担心归义都会趁青卫营内乱时发难,所以特派我来和吕司马约定,我们除掉罗老贼也是除掉了你们的心头大患,所以请司马能宽缓几日,让我们能放开手脚去干。另外,在除掉罗老贼后,青卫营保证将立即撤出阆州,并发誓再也不敢与归义都为敌,还请司马能放我们安全离开阆州,去合州落脚。”
罗永浩显然也不敢信任归义都,所以并不透露如何除掉罗夫子的细节问题。
吕兵也不关心这些,不予细问,只是出于取信考虑,又问了一个问题:“罗永浩是罗夫子最亲信的人,也是罗夫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为什么要弑杀罗夫子?”
“吕司马说笑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年头哪有什么亲信?再说了,罗老贼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司马更清楚,他从来不会信任旁人,三哥和九哥的遭遇就是明证,即便五哥也没少受他的欺压……请司马相信,五哥和我们蓄谋已久,此次必定要手刃老贼!”
眼见吕兵始终不露声色,更没有表现出相信的神色,罗永泊干脆说得更加直白:“眼下青卫营大祸临头,营中人人都在寻求自保之法,五哥和我们也不例外。只不过五哥想得更长远一些。我斗胆猜测一下,五哥不但想借此除掉罗老贼,更是打算取而代之,将青卫营收归己手。”
说罢罗永泊还从腰间解下一柄七寸长的短匕呈给吕兵,说这是罗永浩的随身物件,特地带来献给吕兵,作为信物。
这把短匕鞘上镶有蓝宝石,拔出匕首一看,寒光逼人,确实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利器,只是吕兵并不知道这是不是罗永浩的随身物件。
不过,吕兵前后一合计,这是青卫营的内乱,对归义都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半分坏处,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这才稍稍松了口风:“你们向罗夫子发难之时,有没有需要归义都帮忙的地方?”
罗永泊嘿嘿笑道:“除一家贼而已,怎敢劳烦吕司马的大驾。若我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敢来和司马谈条件。只是希望司马不要忘了今日之言,待我们除掉老贼之后,放我们离开阆州。”
吕兵允诺:“只要你能将罗夫子的人头提来帐中,我保证你们能平安离开。”
“谢司马!”
罗永泊弯腰一拜,急匆匆离开了营帐。
…………
“吕二哥以为,那罗永泊所言是否属实?”
战局顺利,杨轻心情大好,正在书案后泼墨作画。
只不过她画的并非花草鱼兽,而是书本上所描绘的、和她记忆中的阆州城山水。
看来她已经在为入主阆州做准备了。
吕兵斜卧在案下,闭目思索一番后,给出肯定的答复:“是。”
杨轻嫣然一笑,算是认可了吕兵的判断。
她挥毫不止,接着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吕二哥以为,他们能否除掉罗夫子?”
“即便他们的行动失败,也会在青卫营内部引起极大的恐慌和混乱,对我们来说也是好消息。”吕兵出于谨慎,先考虑了失败的情况,随后再给出他的判断,“我以为,他们能够顺利杀死罗夫子。”
吕兵接着给出他的依据:“罗夫子从不肯信任旁人,但眼下之局面,又逼着他排选出可亲信之人。越是这种时候,他选出的亲信之人,越能得到他的信任,甚至将生死托付给此人。无论罗夫子怎么排选,罗永浩一定在他的亲信名单中。再加上前来传信的罗永泊,隶属虎翼队,是罗夫子的贴身亲兵队,罗永浩能联络起这批人一起起事,可见蓄谋已久,所图不小,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罗夫子此人虽然可恨,但也不失为一代枭雄啊,最后没能战死在沙场上,竟是被他身边的亲信取了人头,想想还真是令人叹息啊。”杨轻专注作画的同时,摇头感慨道。
她接着问:“那吕二哥以为,罗永浩如愿杀死罗夫子后,能成功收服青卫营内部的其他势力,并代替罗夫子的地位吗?”
吕兵苦笑道:“这我如何能猜得出?再说了,我干嘛要替罗永浩操心,在我看来,他不能收服青卫营其他势力最好,反正青卫营越是混乱,对我们来说越为有利。若罗永浩真成了下一个罗夫子,反倒棘手。”
“吕二哥所言极是。”杨轻终于放下了手中毛笔,一边揉着略微酸痛的手腕,一边轻轻吹拂纸上的湿墨。
随后直起身来,望了两遍自己的画作,越看越得意,开心地问向吕兵:“吕二哥觉得我的这幅拙作如何?”
吕兵哪里懂什么书画?
不过他懂杨轻的心事,便顺口回道:“阆州山水,尽收此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