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最后几张烙饼又冷又硬，外婆根本嚼不动，于是，她只能先用手把硬冷的烙饼撕碎然后再小心地泡进暖水壶的盖子里……

泡一会儿，泡软了，便就着混浊的热水一起喝下，有点像是片汤……

这顿饭很费时间，小唯发现外婆吃完的时候手都已经酸了。

……

确实，对于外婆来说这顿饭也吃得并不那么简单，因为掉牙的关系，外婆仅剩的几颗牙齿也大都歪斜地竖在她那深红色的牙床上，并伴有松动的迹象。

这些牙齿就像一把把锈了的老刀一样，发黄发钝，完全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锋利，单看“精气神”，竟然不及外婆本人的十分之一！

小唯其实很想伸手去摸一下外婆的牙齿，然后闭上眼睛动用自己的“超能力”跟它们好好聊聊……

其实主要是想冲着他们大喊一声：“振作起来啊！你们怎么能忍心让外婆挨饿呢！？”

但是一想到一次聊天似乎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小唯就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

“唯唯啊……你看这是什么……”

看到小唯在发呆，外婆以为小唯是累了，就从自己的兜子里掏了一小片黑色的东西给她看。

“啊……镜子碎片！这不是……”

小唯才刚刚回过神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但是当外婆那两根苍老又枯槁的手指开始不停地扭动镜片的时候，小唯被那突如其来的一道光给晃了眼睛！

“啊！”

那是好亮好亮的一道银光！

小唯都来不及仔细看就闭上了眼睛，可又极其不幸的是……她却偏偏在闭眼的那一霎那看到了上边最锋利的那个角上……的血迹！那是她自己的脚底上的血迹！

不知怎么回事，原本被帕子裹得紧紧地脚丫忽然阵痛了一下，“倏”的一下，有点像是一束火苗，又有点像是一道闪电一样……从脚底一下子就窜遍了小唯的全身……小唯一下子就变得战战栗栗的了……

……

额头上，凌乱的刘海里面，竟然已经出现了细密的小汗珠！

当时被镜片刺穿鞋底刺进脚心的那种疼痛的感觉……又袭来了……

“唯唯……”

看到小唯是满脸的恐惧状，外婆就立刻将小唯给揽进了怀里，关心道。

“……”

小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害怕……因为刚刚那一下来得实在是有些太突然了，突然到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是不是害怕，于是就颤抖着摇了摇头……

“嗯……”

看着满脸恐惧的小唯，以及那一双眼眸里的光，有点像是寒秋的小池塘在冷月下被寒风吹动着……吹动着……然后在水面上荡起来的那一阵阵鳞光一般……

一阵接着一阵……

每一阵都泛着恐惧和害怕。

……

“其实……谁也没说过……伤害过我们的东西就一定不能变好了……”

摸了摸小唯的小脑袋，然后外婆又用自己布满老年斑和皱纹手悉心地替小唯梳理着额头上的刘海，一根，两根，三根……

“……”

小唯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再次见到那个锋利的……刺眼的……伤害过她的东西以后，她总想不自觉往后退，想要逃，心也在颤……

“啊……”

她的脚又开始痛了。

谁知，外婆竟然将唯唯给紧紧都搂住了，似乎……外婆并不想要她就这么逃避下去……

“嗯，唯唯，你听外婆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外婆抿着嘴继续说道，然后就抓着那片拳头大小的镜片使劲地摁在了石壁上。

很快……

“咔”的一声

小唯好像是听到了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啊……小心外婆你的手！”

小唯十分害怕那些碎了的玻璃碴子会再划伤外婆的手，于是就惊叫道。

“嘿嘿~没事，你看……”

放下了镜片，将手松开，反复地翻动着展示给小唯看道。

“欸！好神奇！是真的！真的没事欸！”

起初小唯还不信……那么尖利的镜片！都能刺穿自己的鞋，更别说是皮肤了……但是趴在外婆的手跟前看了好一会儿，弄掉沾在手指肚上的那几粒反光的细小玻璃碴儿之后……竟然真的一个伤口都没有！连划痕都没有留下，更别说是破皮流血的地方了……

“啊，外婆外婆，好神奇！好神奇！怎么回事呢？”

小唯仔细地看着，看了好几遍还是没发现有什么伤口在外婆的手上，于是就高兴道。

“嘿嘿～你听……”

外婆笑着，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指甲盖轻轻地弹了一下手指肚和手掌……

“咔咔，咔咔……”

是“咔咔”的声音，听着有点像是在敲塑料壳还是什么其它东西一样，感觉很坚硬的样子。

“这是什么？”

小唯一脸惊奇，她从来都不知道人的手上竟然还会生出这样一种坚硬的“铠甲”出来，保护自己。

“这是老茧。”

外婆淡淡地说着，仍旧微笑着，说完然后就低下头去，重新拾起了那块镜片，转过身去，默默地将镜片抵在粗糙的石壁上，一下一下的“莎莎”地打磨了起来……

“莎莎……莎莎……”

虽然外婆并没有说一句，哪怕是一句夸耀自己、炫耀自己的话，但是小唯现在真的把外婆当做一个英雄一样来崇拜……

而且还是那种超级超级的崇拜……

“莎莎，莎莎……”

每打磨完一个地方，外婆就会转动一下镜片，继续打磨，直到将所有锋利的角全都磨钝，外婆这才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在山洞的地面上搜索，不一会儿就从一堆垃圾废品里找来了一小块皮革条，还有一根细线……

“唯唯以后要长成一个大美女呢……一个大美女怎么能没有镜子呢？”

外婆笑道。

说罢，就将那条皮革缠到了镜子的边缘处，包实了，然后再用细绳线把皮革给扎紧扎实，以防止皮革松动脱落。

外婆笑眯眯的，拿着刚做好的小镜子，一下又一下地在自己柔软的手背上划拉着，现在镜片上已经没有什么锋利尖锐的地方了，剩下的只有皮革的光滑。

确定镜子不会再扎人了，然后就递给了小唯道：“喏，大美女的小镜子就做好了……”

……

“哇哦！小镜子！是只小镜子诶！”

从外婆的手里接过来，小唯手舞足蹈着，照来照去，喜不自胜。

看来，之前这镜片带给她的恐惧已经完全消失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