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寒月拢窗。
那晚风轻云霁,澄空皎洁,院落里梧桐扶曳,修竹飒响,几许蝉鸣此起彼伏。清幽的春风拂面微凉,林雨墨立在柴房里茫然出神。近日来屡经折腾,她已多日不曾阖眼,难免身心疲惫,但屋内空间狭小,积满了灰尘蛛网,实无地方可供休憩,索性她是个清淡冷慢的性子,又极善忍耐,倒不会在意这些。
门口窸窸窣窣,忽有微弱的亮光照进来,一个女子持火折走近窗棂,左顾右盼一番,朝里张望道:“你在吗?”她的嗓音按得很低:“姑娘,你在不在里面?我来看你了。”
无人回应,阿衡小心翼翼踮起脚尖,再低唤两声,但室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一脚踩空,脑袋撞上铁栅,免不得一阵呜呼哀哉,正要气馁,里面传出一个平静的声音:“有事?”
“原来你真的在这里。”阿衡欢喜开来,又懊恼地拍着脑门:“瞧我说的,你被长老们禁足,不在柴房还能去哪儿?林姑娘,你走过来将手给我,我给你带了些点心,你快用一些垫垫腹。”
林雨墨不解为何会有这样一种多事的人,但实际上,阿衡的确是个悲天悯人的性子。
她自幼长于栖霞山,除了读书习剑苦些,因脾性软懦惹人怜爱,师门长辈待她甚是宽容,师姐们也很照顾,一直是生活在温室内、未经风雨洗礼的花朵。阿衡见不得弱者受苦,否则便会想法设法帮济,平日在道上目睹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也会心生膈应,眼下林雨墨身陷困境,她自问相处整个下午,两人算有点交情。朋友有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故而背着师姐偷偷送来吃食。
柴房了无动静,阿衡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被他们关在这里,几日来滴水未进,我给你带了桃花酥和杏仁饼,很好吃的。你便吃些嘛,一直忍饥挨饿哪行,怕没等长老们如何,你自己就先撑不住了。我人微言轻,不能求他们放你出来,只好尽这点微薄之力了,你别见怪。”
阿衡苦口婆心,突然想到什么,心底一片刺寒:“你不会是怕我在点心里下毒吧,要不我先吃一个给你看?”她揭开油纸,拈起一块酥黄的饼子塞进嘴里,嚼起来含混不清道:“你瞧,我怎会害你?”
于是这两人一个叽叽喳喳劝说,一个沉默无声以对。林雨墨不愿听她聒噪,终于接下包裹,阿衡于是眉眼笑开,殷切嘱托几句才满意离开。
……
一声清亮的莺啼打破黎明,朝霞穿过槐榆茂密的枝叶,在宁静简朴的院子里投下斑驳的照影。粗衣小童沏完茶恭谨地退出房间,几派掌门端坐高椅上细细品味来之不易的君山银针,冯万通环顾道:“自离漆华山已有二十余日,君府传来的谕令只说凶魔消声灭迹,让我等耐心等候,倒不知何时是个头?”
席下数人无暇搭话,沈岸揶揄道:“怎么,老舵主等厌了?是怕中原肥腴的盐铁生意给人抢了去,还是念念不忘你那十二房如花似玉的姬妾,以致归心似箭?”
冯万通老脸一红,佯咳道:“右使说笑,老朽年事已高,帮里的行当早交由犬子打理,我在与不在没什么两样,不过觉得这样没有头绪地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韩禄阖上茶盏,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确实,茫茫西域何止万里之遥,苏焾存心藏匿,寻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等个一年半载还好说,若让咱们在这塞外不毛之地颐养天年,却是不美了。”
众人知他说笑,氛围遂轻松许多,沈岸拿起一直摆放在桌上的信笺:“实不相瞒,此事已有眉目,这是今早纪先生遣人送来的书信,里面粗略言述了一下原委,大家不妨传阅看看。”
他话音落下,厅堂为之一滞,人们交头接耳,冯万通当先接过信件,从头到尾瞧一遍,捋须叹道:“好生了得的手段!短短半月有余,苏焾遭君府暗部四面围打,其在西域窝藏的据点被捣毁过半,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率残部退守到了大宛地界。”
“还有何消息?”
“信中言述,那大宛国主本有意庇护魔头,但少陵君天威之下谁人胆敢忤逆?他给密探拿了话柄,只得上书请罪,再命戍卫擒拿苏焾,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实意就不得而知了。”
韩禄道:“苏焾之盛在其拥有一身超凡脱俗、足可傲视天下的武功,还有一个诡计多端的周桐辅佐,擒此二人谈何容易?想那老魔上天入地无论怎么躲藏,总不会失了心智,再奔咱们投来,你我及门众这般守株待兔有何意义?”
众人附和称是,冯万通道:“话是如此,但纪先生在信中说,少陵君曾亲口断言,字字珠玑,道苏焾必会东逃,教我一干人等扼守大漠出口,不日给他来个两面夹击,迎头痛打。”
下首一个干瘦如柴的道人挺了挺身子,呢哝道:“怪哉怪哉,世人只知叶秋容谋略过人,原来也和老朽一般是个能掐会算的,索性咱们再住上一些时日,端看他掐得准是不准。”
长老们一笑,沈岸从袖口抽出一卷锦缎,抖在面前:“君上料事先机,为了利于咱们擒拿苏焾,特赐下一道阵法,是与这信笺一同送到的。在下与狄掌门先行研讨一下,只参悟出两三层,诸位哪个精通此道,不妨与我等诠释一二?”
那一匹绸缎精柔华丽,质如玉容胜雪,是中原江南极品的冰丝雪锦,王公贵族亦千金难求,如今却被人用来行笔,窥一斑而知全豹,足见其主人奢华优雅,凡常用度无一不精。铺展开来,锦缎两尺见方,中央端正描画一个八阵图,注明阵眼标清方位,共计数句箴言讲解阵法演练。末了,又有一行水泻山亭、凤翔龙吟般的字体格外醒目,冷冽决绝的气势跃然纸上,直逼人心脾:予君周天阵,不负庶皇恩。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伙围拢细瞧,有人一头雾水,有人啧啧称奇。枯幻老道一见之下惊为天作,连连称赞道:“高,实在是高!”
“高在哪里?”
枯幻两眼生光,既卖弄又显博学,舌绽莲花道:“诸位且看,此阵外衍八卦奇门,内含九星连珠,内外交合,峰回路转,正是上应天机,下合地理。八卦者乾、震、坎、艮、坤、巽、离、兑,以兑门为先逆向而行;九星者蓬、芮、冲、辅、禽、心、任、柱、英,以蓬星为首顺势而施,兼之两阵相扣,循环往复,牵一发而动全身。”
“按此箴言排位,内阵列三十六之天罡数,外阵列七十二地煞数,虚实变幻,阴阳更迭,生生不息,正是进可攻退可守。管他哪路高手来了,非武艺通玄化境者,必定是泥牛入海,尸骨无存……”
他说得天花乱坠,堂内众人无不心花怒放,乾化瓮声瓮气道:“苏焾的剑法执天下之牛耳,可堪通玄,他的手段也翻不出这阵?”
枯幻一下哑口无言:“这个嘛,阵法如此,端看演练者的功力如何了。”
“以我等门下弟子为准,可能擒住他?”此一句问到了节点上,长老们殷切等待下文。
枯幻想不出所以然来,反声呛道:“你这块老榆木疙瘩,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眼下不过纸上谈兵,谁敢轻言定论,你这般问法,不若寻一百多痴儿寡女来,我现下便告诉你结果。”
乾化一噎,长老们见二人不对付,开口劝道:“何必争执口角,事在人为,成与不成到时自见分晓。”
侍童再添一盏茶,众人闲叙几句,韩禄道:“还有一件小事,风来客栈里锁着的妖女如今已没了用处,是杀是放,还需商量则个。”
乾化犹在惦记丧徒毁剑之事,蝰眼一瞥,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一剑杀了了事,留着也是个祸害。”
“乾掌门此话差矣。”冯万通反驳:“魔头虽恶,稚子无辜,你损失两个门生固然可惜,却没有迁怒于人的道理。我观那丫头寡言少语,与她的师父大相径庭,不像个是非之人。苏焾弃之如敝屐,任其自生自灭,我等若再以刀兵相加,实不合情理。”
“那依老舵主的意思?”
冯万通哂笑一声:“横竖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娃,与她计较什么,不妨行个善心,释她去罢。”
乾化道:“山中常有毒蕈,看着外表光鲜,实则祸心包藏。轻易纵她离去,恐他日悔之晚矣。”
枯幻两眼一翻:“乾掌门言重了,她区区一个弱女,一则没有武功傍身,二来又害了眼睛,纵之又有何妨?这数千里荒野人烟稀少,她一头钻进虎狼巢穴,乃时命也,若能侥幸生还,也是其造化。”
堂下七嘴八舌吵个不休,沈岸与狄修扬对视一眼,俱摇头笑了,沈岸虚手止住争议:“诸位无需争辩,此女不能杀也不可放。”
“为何?”
狄修扬道:“不瞒各位,此间事君府了如指掌。至于那丫头,信上虽未提及,但君上亲有口谕带到,言此女干系重大,教我们小心处置,决计不可怠慢。”
冯万通问:“此话当真?”
“绝无虚假。”狄修扬啜了口茶水:“少陵君金口玉言,断不会无的放矢,你我还须谨慎些才是。”
韩禄道:“既如此,不妨将她交给栖霞派门下,旁人看管也不便,且由着那群丫头折腾,不闹出人命就好。”
……
邻过午后,有人打开柴房的铁门,两个小厮引着林雨墨一路穿廊过巷,拾梯上了阁楼,不咸不淡地说:“姑娘好福气,长老们慈悲,解了你圈禁之刑,以后你便住这里罢。”
软阁内宽敞洁净,桌椅用器齐全,东西两面纱帐迤逦,各置一张芙蓉香榻。微风徐徐,自半开的窗子飘进,可以清楚地听到下方街路喧嚣鼎沸的人声,室内浮香还未散尽,有鼎炉里的熏香,有女子所用的胭脂气味,不需细辨即知这房间原本有主,林雨墨实在困乏,管不得许多,推开椅子坐在桌旁,枕臂就睡了。
一觉半日过去,她被屋外灌进的凉风吹醒,睁开眼睛依稀感觉仍在古墓,懵然坐了许久才恢复意识。
栖霞弟子得长老嘱托,既未折辱于她也没多费口舌,只是将林雨墨约束在房间内不许走动。几人沐浴更衣,她被轮流看守不准沾水,她们津津有味地吃用膳食,林雨墨则被罚在窗下喝西北风,即便是夜间熄灯休憩,宁愿空出一张床,也不许她靠近半尺。
如此三日过去,道姑们以为她会撑不下去,至少说些软话亦合情合理,但她任责任罚,没有半句怨言,甚至连最基本的表情都欠奉。
林雨墨平和地接受一切,殊不知道姑们更加恨得牙痒痒,直感觉自己像囫囵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到了第四日,几人狠心向客栈要了一桌好菜。说是好菜,塞外土地贫脊,食材匮乏,不过是寻常膳食上多添几样野味。数道色泽鲜艳、香气喷鼻小菜摆上桌面,栖霞弟子却不动筷,只兴致勃勃盯着林雨墨。
水荇端起香喷喷的兔丁走到跟前,将盘子在她鼻下环绕一圈,得意道:“怎么样,想不想吃?这可是我们姐妹大发慈悲,刻意为你准备的,叫声姑奶奶听听,它就归你了。”
多日滴水未进的少女清减许多,容色也格外憔悴,羽睫习惯性低垂,看不到眸中色彩,但削尖的下颌轮廓清晰,衬得一张玉容越发清丽如烟,彼时无从狼狈,只美得惊心动魄。这番引诱没有奏效,水荇换了一盘红焖鹅掌。轮流折腾下来,林雨墨不见动静,几人面面相觑:“她是木头吗?不吃不喝地熬着,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水荇气不过,拍箸冷笑:“妖女喜欢装清高,且由她继续扮下去,看她能忍到几时!”
有人担忧道:“诸位长老将她托付给我们,若弄出好歹,怕是不好交待。”
连红玉淡淡抬眸,面上不动不惊:“有什么可交代的,死不了就行。记住了,这件事不可宣扬到后山,尤其是阿衡,她底子薄弱,有幸演练剑阵,不能让她分心。”
远处屋脊上,硕歆蹑手蹑脚窝在绿瓦边缘,她凭借朦胧的夜色,以半叶梧桐掩面,痛快自语道:“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蠢货,小姐何等尊贵,便是龙髓凤胆也曾当家常便饭。哼哼,敢在膳食上做文章,我便以己之道还施彼身,管教你们难堪。”
……
风来客栈厨房,一个锦衣老者来回踱步,神情颇显苦恼抑闷,小厮给他晃得眼晕,诧异地问道:“你老消停消停,谁又惹你生气了?”
掌柜的叫声晦气:“还能有谁,不就是楼上那群婆娘,成天惹是生非,没有一个安分的!“
“怎么说?”
掌柜道:“那房里锁着一个丫头,生得弱不禁风模样,道姑们不知同她有何仇怨,将人圏在屋内整日整夜不予吃食,照这情形下去,过不了两日,客栈又要添上一条冤魂。”
小厮倒没什么反应:“是非年年有,冤枉债又不只这一桩。你也是经过风浪的,知晓江湖人的厉害,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他说的在理,客栈经营几十年,虽是正当营生,迎来送往不乏三教九流,早见惯了杀人舔血的勾当。尤其是万里大漠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官府都不愿参和,惹毛了一群舞刀弄剑的江湖人,一言不合,落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下场实在不划算。但老掌柜年纪大了,心眼也变软了,更不想平白玷污自家生意,对小厮道:“六子,你想个辙,引开那群道姑,咱们给小姑娘送点吃食上去。”
小厮道:“道姑们凶神恶煞的,我才不去引火烧身。”
掌柜气得胡子撅起,指他骂道:“你个兔崽子,亏老爷我黄粮白面的养你,屁大点用处不顶!算了,看来还是要我老头子亲自出马,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当给自己积阴德,日后报到阎王殿也能记上一功。”
平静的晌午,栖霞弟子们酒足饭饱,正围在桌边剔牙,门扉突然洞开,老掌柜莽莽撞撞,几乎是闯进来的,几人诧异看过去:“有事吗?”
掌柜的第一眼便看到房里的少女,一颗心直坠谷底,只见她唇瓣干涸,容光涣散,整张小脸犹如白纸一样冰透。他恍神的片刻,道姑们已瞧出端倪,连红玉讥笑道:“掌柜的不懂非礼勿视?直勾勾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可是瞧对了眼?要不把她送给你做个小的?”
老掌柜惊觉失态,激出一身冷汗,悻悻收回目光:“仙姑说的哪里话,小可只是来看看饭菜还否合各位的胃口,我这就告辞,告辞。”
他手忙脚乱退出去,冷不防一个女弟子眼疾手快,擒住他的肩头:“别急着走嘛,来都来了,想看便看个够。正好我们有事外出一趟,不知可否劳烦掌柜的代为看管半个时辰?”
掌柜一愣,指向林雨墨:“仙姑说的是她?”
“自然了。”
掌柜隐约感觉是个圈套,但人命关天不容推辞,只盼天上掉馅饼,硬着头皮道:“好!我一定给盯得死死的,绝不让她迈出房门半步!”
道姑们离开后,掌柜亲自端一碗面火急火燎送上来:“姑娘,你一定饿坏了,快吃吧,这是厨房新做好的面。”
林雨墨神游事外,没有应声,掌柜的不由凑近几步:“姑娘?”
窗外有轻风漾来,几缕青丝拂过纤巧的鼻翼,她犹若未觉,柔丽的身姿只显羸弱静雅,仿佛一株即将随风而逝的蒲苇。她的唇动了,嗓音沙哑而漠然,如同塞满了木炭:“谢谢你,我不想吃。”
掌柜看她十足虚弱的样子,心急劝道:“你这孩子,是不是怕道姑欺负你?你放心,她们都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只管吃,我不会说出去。”
林雨墨不言语,房间便安静下来。老掌柜左右踱起步伐:“你说你怎这般倔,莫非饿昏了头脑?人是铁饭是钢,慢说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谁纵有通天本事,也不能靠喝风活着。”
他劝不动,急得抓耳挠腮,咬牙道:”今儿这碗面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别怪老头子撂狠话,我手底下有人,灌也能给你灌下去,届时须不好看了。”
林雨墨遂轻轻笑了:“你怕我死在这里,脏了你的地方?”
她直白的话语让老掌柜脸色一阵青白变幻,将碗往桌上一搁,气急败坏道:“猜不透你们这么年轻人怎么想的,出来闯荡江湖便不拿性命当一回事。我经营几十年,见过被砍死、毒死、吊死的,也有在沙漠边上渴死的,还从未遇见过宁肯忍饥挨饿也不吃东西的。姑娘如此糟蹋自己,你的父母亲长若是晓的,该不知心疼成什么样子!”
他絮絮叨叨没完,林雨墨藏在袖底的双手不由紧了紧:“我吃就是。”
掌柜见她好容易开窍,顿时喜出望外:“这就对了,出门在外难免有个三灾四祸,你身陷囹圄不知心疼自个儿,还能指望谁……”说到此,他的声音突然断了。
林雨墨走到桌旁,两手谨慎摸索着,慢慢寻到了碗沿,老掌柜瞠目结舌:“你的眼睛?”
她不说话,捧起碗浅啜一口,汤水柔滑细腻,入腹却像鸠酒一样灼烧得疼,胃里剧烈抽搐,五脏六腑似乎都跟着翻腾。栖霞弟子们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一脚踢开房门,抱臂冷笑道:“送上嘴边的不吃,偏要躲躲藏藏偷腥,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作之人。”
老掌柜骇然失色:“你们……”
水荇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碗,“啪嗒”摔在地上:“好个不要脸的,人前一套,背里一套,原以为你有几分骨气,看来不过如此嘛。想吃是不是,趴在地上舔干净,我可以当作没看见。”
钵碗在脚下摔个粉碎,汤水横流四溢,溅湿了她的群裾与鞋面,林雨墨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却没有任何说辞。
老掌柜额头青筋直跳,再蠢也知道中了她们的计,他既心疼那碗面更痛恨栖霞弟子卑鄙无耻的行径,怯于道姑们手里有长剑,终究不敢造次,连忙作揖道:“仙姑切莫怪罪这位姑娘,天日怜见,是我自作主张送吃食与她。得罪之处,小老儿给各位赔礼,但请不要迁怒于她。”
水荇一扫之前的阴郁心情,懒得同他计较,斜乜道:“教你看个人,你倒行起善来了,还不快滚。”
老掌柜嘴唇蠕动个不停,兀自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