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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似梦幻般晶莹出尘,水滴落在她的发上,犹如一朵朵朦胧的珠花在悄无声息地绽放。绿竹自掌中蜕落,林雨墨出剑。

花开无影,云散无声。

洁白的身姿宛如秋月行天,她以一种强势而决绝的方式从中豁出一条道路,手中细刃化作一道白虹,径取人群中央。黑衣杀手闻风而动,十数柄弯刀凌霸世间,撕裂方寸天地,如漫空斜织的雨幕滚滚扑来。

林雨墨的剑只是快,快到无形无色,快到无迹可寻。一抹倩影,万丈光华,近乎于绝情的冷冽,刹那间数十剑刺出,马车寻着她的踪迹脱出封锁,迅速远去。

黑衣人尽数落地,皆无损伤,少女若翩鸿一现,立在他们前处,以单薄的身子挡住了一切追击的可能。

发轻舞,衣慢迤,她握剑的仪容安然素雅,无波无澜,全然不似与人交手,依稀是清风明月下、闲庭树影间静待花开的模样。转轮王眸中露出惊羡,点头赞许:“公主大义,舍己为人,你当真以为她二人能逃出我的掌心?”他一声喝令,黑衣人栖身而上。

空中风疾雨骤,悬若长河,陡如瀑布,普天雷鸣炸响,疯狂攫取世上的生机,林雨墨仔细倾听,于密布的水帘中挽起一个剑花。她的身姿皎洁,步伐轻盈,仿似天外一泓缥缈的飞霞,径入十方雷霆绞杀之中。

剑起天阑,风华尽敛。

剑走千峦,万峰寂灭。

遮天的雨幕下,少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花千般飞舞,四周不断有血花散开,和着泼天的雨水汩汩流进大地,胜似那八百里幽冥之境妖艳盛开的曼珠沙华。转轮王在旁看了一阵,待瞧出几分眉目,纵身杀入场中,倏忽似一只风驰电掣的飞矢,携致命的寒光直取少女背部。

剑影更迭,血雨交融,林雨墨处万刃之中八方受敌,独对诸天杀招丝毫不落下风,反手接住转轮王,轻灵飘逸的身法非但没有停滞,反而愈加迅捷。又是一个起落,她身形陡转,长天而起,若临渊照水,踏雪回廊,清清冶冶,凛冽而妖娆,神迹般地转守为攻。

三千鸦杀尽,万物几逢春。

梨花摧白首,长河落日圆。

漫天花雨下,尘屑飞扬间皆是她模糊不定的身影,清风掠影,梦幻轮回,法相纵横万千,无声无色无形无相,但每一次出手必带起一团蒸腾的血雾。

利刃收割皮肉,凌迟般的鏖战稍纵即逝,方圆数丈的土地上洒满鲜血与碎衣,二十名杀手尽数伏诛,遍野横尸。转轮王周身浴血淋漓,拄刀力竭地跪在地上,他眼中神色苦痛,却忽然笑了:“居然是天一无相的神功,公主真真是令人惊讶,如此看来,今日更留你不得了——”

话音方落,当空数十人御风而来,头戴斗篷,衣黑如墨,竟又是一群御虎堂杀手。

当先两人面罩夜叉铁护,胸前别有金花,与转轮王的装束一般无二,他们见身孤影单的少女斩落一地尸体,皆有些吃惊,其中一人洪声道:“姑娘高明,连日来藏身中原人马之内躲避我等,可惜你终究是逃了出来。”见少女神情静默,无动于衷,只道她候待援兵,又说道:“不必等了,你那四名护卫已被本座收拾干净,死的死伤的伤,没人再顾得上你。”

林雨墨的脸色极致苍白,连唇瓣亦不染半分血色,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裳,犹似扎心刺骨的凉,她闭眸浅叹了一声。出漆华山不足月余,当初许诺四人的话语犹在耳畔,如今却生死飘零,不复逍遥。

人生宿命,百转千回,逃不过躲不开,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结局不知是福是祸。

黑衣人拱手让礼:“秦广王、楚江王,领教。”三王携手并至,数十名高手束天罗地网,她被迫再次展开一场厮杀。

命运胶着,生死一瞬,天地苍茫,谁主沉浮。

林雨墨身心俱疲,已是到了山穷水恶的境地,她心中无物,脑海清明,任由一缕执念硬生生拖着躯体杀伐,出招雷厉果断,完全是不顾惜性命的打法。

漫天烟雨中,逐渐现出七道人影。

这七人衣华丽而貌清奇,举步轻捷稳健,无一例外皆是个中好手,其中一名背负长剑的男子亲见此等惊世骇俗的场景,慨然道:“无相天功绝迹中原,如今重现人间竟是这般模样,着实令人感慨,这一次算大开眼界了。”

一个明逸的青年道:“此女身法精妙,剑招卓越,已具苏焾七分火候。她以耳观阵,只因满天的暴雨平添了几分曲折,若无掣肘,取胜不难矣。”

身旁一位红衣幽魅的女子轻瞄他们,意味深长地道:“怎么,心疼了?还不快救?”

青年惬意扬唇:“唔,不急,此情此景曾几何时在梦中显现,难得当一回局外人,不看个过瘾,怎对得起万里奔波之辛劳?”

众人愉悦莞尔,女子媚眼如丝,淡淡瞥他:“这可是你说的,公子亲令要以回天之术挽她于危难,出了差池,本姑娘可不与你一同请罪。”

曲折流年,岁月多磨,林雨墨习剑十载,一招出手,不为性命相搏,只为古墓最后的尊严。纤柔的身躯伤痕更叠,她肩骨被刺穿,如注鲜血顺着臂腕流向剑尖,虽无力避祸,却在生死一线之间展示出非凡的坚韧与耐性。

人来风影无踪,剑成落花微雨,木兰跌碎,飞珠溅玉,她终以周天繁华绽放那一瞬间倾世夺目的光彩。三王神色蓦紧,眼中惊起一抹恐惧,远处的青年仍在点评:“她真气耗尽,已是强弩之末,我猜不出片刻必定败下阵来。”

当中的玄衣男子却神情遽然一怔,断喝道:“不好,她要同归于尽!”

“动手——”

寒雨激射,远古的星光点破天日,林雨墨一剑退敌,对方面具被削落,脸上各现一道醒目的剑痕,她却横生多处近乎致命的伤口。

三王心下骇然,来不及考量,雾茫茫的雨水中冲出六道人影,但见其招数之高明俱为世上少有,转轮王举刀架住,惊道:“方少白、慕寒天!”

楚江王道:“孤鸿彩云剑,清风明月刀!”

秦广王与另外两人缠斗一阵,方才认清来者面目:“血鸾惊鸿仙子,梨花烟雨剑孟尝飞!”

六人更不多言,展身杀伐间步步摄魂、招招夺魄,势必要将三王铲除,玄衣中年同时闪到林雨墨近前,举长刀四下掩杀攻来的黑衣人。

不消一炷香,场内清净下来,除三王以外,所有杀手毙命。方少白“唰”地合上铁扇,风流潇洒自不必多说,慢声讥讽道:“御虎堂以多凌寡,数十人围攻一个弱质女流,这便是你们引以为傲的行事风格?”

秦广王已从惊讶中平静下来,反唇道:“金陵七绝尽出塞外,莫非贵主人也要在她身上横插一手?”

“我等奉命行事,主上的心思从不敢擅自揣测,不过你们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若是获悉——”方少白把玩铁扇悠然一笑:“阁下三位殿主齐至,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姑娘,倒不知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秦广王眼中一凛,利芒闪现而过:“休要逞口舌之利,御虎堂看上的人,纵然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活命的道理,你们能保她一时却护不住长远。”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少白眉峰一抬,怒叱“你敢!”拔地而起直攻过去。

二人凌空打斗,铁扇对上弯刀,金戈交接不断,火星四溅。十余招过后,秦广王觑准空挡,指间一根金针自刁钻的角度奇袭过去,方少白侧首躲过,不料被对方提肘撞在胸前,登时给打落下去。

秦广王一招得手不敢追击,携余下二人踏着风雨抽身远去,扬长回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拭目以待罢。”

方少白踉跄落地,在众人扶持下捂着胸口啐了一句:“卑鄙小人!”

天色溃暗,雨势越急,七人见孤零零的少女平静地立着,俱好奇打量开来。

林雨墨衣衫湿透,碎发贴在脸上,清丽脱俗的面容更显煞白,整个人便如同一朵行将枯萎的葬花,好像随时会被雨水消融得一干二净。她不声不响站在那里,连同身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毫无感知一般,沉默得令人费解。

七人面面相觑,该不知救了怎样一个女子。随后又想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料到这副柔弱的身体里隐藏了强大至斯的能量,独对三大殿主竟能战得平分秋色,古墓果然深不可测。孟尝飞上下打量,抬手在她眼下晃了晃,见没有反应,挠头道:“果然是个瞎子,苏焾老头有这么厉害的帮手一直藏着掖着,半点风声不向外透露,不厚道,真是不厚道。”

几人插科打诨,玄衣中年拨开他们,正色道:“姑娘,我等只能襄助你这一次,往后的路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请吧。”

林雨墨到此时还能站立,全仗最后一口真气勉强支撑,她轻一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孟尝飞无语:“唉,我们费心费力救了她,连个谢字都没有得到,真是不懂礼貌的孩子。”

红衣女子道:“想要谢?追上去不就得了。”

孟尝飞见她眸中隐有威胁,忙打起哈哈:“我说笑呢,你莫当真。不过话说回来,她伤得这么重,万一死在半道上,咱们岂不功亏一篑?”

几人停下脚步,玄衣中年思忖一瞬:“古墓与金陵势同水火,不宜牵扯过深,此番已是破例为之,且由她去,我们交了差事便可。”

林雨墨艰难跋涉在泥泞中,摇摇欲坠的身下是一条清晰绵长的血痕,指尖鲜血飞流,似决堤的江水一样沿着那凄寥蹒跚的步伐描绘出一片片彼岸花海。

她感觉力气被抽干,生命在一点点消逝,当所有的防备卸下,再抵不住那席天盖地的困倦,怆然跌落在血水里。失去感知的前一瞬,她终是释然地笑了。

三千里烟波红尘,水幕料峭,一个持着竹伞的青衣人影走了过来。

他俯身捧起少女浸在泥中的脸颊,拨开她额上一缕湿发,清湛如水的眼眸中尽是温存与怜惜,缓缓叹息一声:“何苦来着……”

……

硕歆和莫娘寻回时,林雨墨已经不省人事,她静静伏在一株大树下,衣上覆满落叶,满头青丝铺展,如一只枯死的蝴蝶,毫无半点生息。两人愣住,一刹那泪如泉涌,莫娘心口仿佛给人掏空,疼得险些昏厥,颤抖抚摸着少女身上每一寸伤口,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孩子,醒醒,莫娘来接你了。”

任两人如何哭喊,她了无回应,恬静的容颜只像往常一般沉睡。莫娘心如死灰,忍不住垂泪,痴声呢喃道:“你骗了我,莫娘若是留下,以你的武功一定有机会逃脱的,你这孩子……我这便来陪你。”

她猝然拔出匕首刺向自己,硕歆大惊,死死抓住她的手腕:“莫娘不要!小姐没死,她还有气息!”

满天瓢泼大雨下个不停,当空翳云翻滚,昏黑如夜,不时有蜿蜒的闪电撕开苍穹,轰隆隆的炸响声震耳发溃。

飞奔的马车如汹涌江海中的一叶孤舟,莫娘顶着风雨执着赶路,硕歆怀抱林雨墨凄然流泪,一遍又一遍抚着她冰冷的脸颊,两只眼睛哭得通红。行了小半个时辰,远处官道旁逐渐显现出一个茅屋模样的处所,近看原是一座庙宇,莫娘松一口气,赶忙吩咐硕歆下车。

那是一间荒废的城隍庙,门庭破败,野草丛生。二人将昏迷的少女扶进屋里,入眼一尊高大的泥塑雄伟伫立在堂前,泥像后一团干燥的柴草,莫娘铺上绒毯,把林雨墨轻轻放在上面。

略微处置一下,她们才惊觉室内还有一人!

彼时天外雷霆,风摇窗撸,石灶上一只初点的蜡烛闪着微弱的光芒,灯火明灭处,一个青衣长衫的年轻男子淡淡看过来。

流云照白雪,寒月映天星。

他身似韧竹,面如冠玉,仪容清隽出尘,青衫颀长闲逸,书俊中透着优雅的贵气,便如竹苑落雪一般温冷清静。

莫娘见他目光落在林雨墨身上,神情蓦然一紧,拔剑出鞘,戒备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那人轻轻一笑,何其明雅,室内仿佛亮了起来,只觉如秋水白石般清淡温润,晴空行月样光彩迫人,他像是没有看到闪烁寒芒的利刃,徐徐道:“荒野小庙,人自可栖,在下先至而夫人后到,何故声严责问?”

莫娘不听其他,冷言再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男子摇头,转身于石案上拿起一本装典整齐的书籍,彬彬有礼道:“在下谢鸳,历年行遍山川江河,志在撰写一部详载人文地貌的杂记。近日恰好到此,遭逢大雨,便进来一避。”

他说得诚挚,莫娘却不敢松惕:“公子可否将手中杂记借我一观?”

明晃晃的刀子在前,嘴里但凡蹦出半个“不”字便是身消命陨的下场,谢鸢只得将书给她。莫娘粗略翻看,捡其中一篇仔细查究,见纸上勾勒有山河纹理,图貌清晰,惟妙惟肖,数行昔文小楷中规中矩,内容描写得倒也十分贴切。

“公子是昔国人?”

“是。”

她将信将疑把书还给谢鸢,道一声:“得罪。”

两人接触的刹那,莫娘眼中寒光一现,风行而动,迅速闪到对方身后,用剑刃抵住他的喉颈。谢鸢有些惊讶,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夫人这是做什么?”

莫娘冷笑起来:“休要装模作样,塞外险地,十里一匪百步一寇,各路恶人占山割道。你是昔人,若身无长技,焉能独自远纵万里?快说,你的同伙在哪儿!“

谢鸢倒是不慌不忙:“在下囊中羞涩,一身孑然,强人抓我作甚?即便为人所获,他们吩咐做什么我应了就是,到这等份上,谁又何必多此一举取我性命?”

他说的似乎在理,莫娘转到身前,盯看许久未发现端倪,遂收剑入鞘,丢弃一句:“你倒是洒脱。”

这厢,硕歆已将林雨墨湿漉漉的长发擦净,头也不抬地道:“见过公子,奴家要为小姐更衣,请公子避让。”

谢鸢看了一眼,语态温和道:“她可是受伤了?”

不提还好,硕歆当即泪花连连,抹鼻子哭道:“小姐为救我们被歹人所伤,眼下已经危在旦夕,我……呜呜……”她到底小孩子心性,说到一半已然泣不成声,伏在莫娘身上呜咽起来。

谢鸢点头理解,自包袱里取出几株半新鲜的茎叶,淡淡说道:“这是我前日采摘的草药,原打算备不时之需,或许会对她的伤势有用。”

硕歆蓦然惊喜,两眼放光扑过去,一把夺下:“是七环草、碧叶星,太好了!多谢公子。”

莫娘一直对此人心存警戒,见硕歆这个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既然对方示好,多少不宜与之翻脸,于是赔罪:“公子勿怪,先前是老妇人失礼了,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夫人客气。”谢鸢轻淡一笑,不置可否,撑起门侧的竹伞走了出去。

……

庙外大雨滂沱,风起云涌,茫茫四野拢于一片阴暗的天色下,万物飘摇不定。空濛的水雾中,大地上有模糊的影子迅速包抄过来,无数蒙面的黑衣人蜂拥而至,他们手提弯刀或翻或滚,纵云攀爬,凌空飞动,不过一眨眼功夫已将小庙围得水泄不通。

冰冷肃杀的气息弥漫开来,胜似秋日里萧索的寒风卷席着黄叶袭来,闻者寒毛倒竖。方圆数十丈之内的墙角、树梢、屋脊、草丛尽是黑影,密密麻麻不下数百之多,竟全是去而复返的御虎堂杀手。

庙前的阔地里,有一人执伞而立。

其人轻衣缓带,修俊磊落,容色清清冷冷,视弥天杀气如无物,只平静地观摩着漫天漂泊的飞雨,他清透的目光一瞬不瞬,仿佛是要透过朦胧的水滴,看尽世间万物的本质。

转轮王站在树后,正要抬手下令,旁边有人说:“且慢!”

却是秦广王走出来,紧紧盯着谢鸢道:“能于千军之中表现得如此镇定,此人绝不简单,小心行事。”

他许是过于谨慎了,三百名御虎堂杀手倾巢而出,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杀不得?转轮王不屑一哼,伸开手来,便有人递上沉弓。

寒雨斜肆,重重敲打着扁叶,他搭弓拉箭,“嗖”得一声脱手射出。黑羽狼牙撕破雨幕,带着尖哨的狭音直奔谢鸢而去,转轮王唇角笑意愈显,几乎可以想见他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出乎所有人之意料,急促的箭矢径去,眼看将要命中目标,却在青衣男子三尺开外的地方停住,无形中像是撞上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乏力坠落在地上。

此等匪夷所思的场景,足令树下三王的脸色骤变。这时,谢鸢回眸望了过来。

刹那间千年光辉绽放,如激流跌破天河,万马踏碎长空。虚臾中,三位殿主仿佛动弹不得,只觉周遭寒意笼罩,若置身于千载极寒的冰窟之内,又像是地处黄泉幽冥绝境。

只一瞬,那感觉又消失不见。

转轮王偏不信邪,举箭再射,弓成满月,倏忽而去。

谢鸢神色如常,衣袖微微掀动,一道浩然真气自指尖射出,迎向飞马流星般的利箭。那气劲贯若长虹,石破天惊,宛若九霄天雷现世,击落飞矢力道不减,径直没入树干,将四人合抱粗的大树穿个通透。

秦广王大惊,涔涔冷汗瀑布般自脊背淌下:“不好!是一指乾坤,快撤——”

黑衣人来退如潮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鸢徐徐前行,过了官道,迈入一片深密的树林中。林间有一身披雨斗的少年恭候多时,见他走来,躬身施礼道:“墨白见过公子。”

“遮阳谷动向如何?”

“林姑娘私下逃脱,西出的中原侠士感觉被戏耍了一番,正调动人马,四处张罗着抓她。”

谢鸢淡淡点头,道:“七杀办事不力,辱我门风,着其回金陵受罚。”

少年一怔,茫然抬头:“这,公子……”

谢鸢没有看他,只是举目眺望着:“她受伤了,已不能再斗。传令下去,无论中原人还是御虎堂,全数截下,冥顽不灵者就地格杀。”

墨白又是一阵不解:“公子,江湖众人奉命出征塞外,若是明面上与其交手,传将出去,恐圣上那边不好交代。”

林间碎雨潇潇,云雾淼淼,一点微弱的天光隐于重重雾霭尽头,那一道青衫衣摆翻飞在无边无垠的寒雨之中,衬他卓岸的身姿越发清冷无瑕。谢鸢容色渺茫而淡泊,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道:“我既破了命数,便该帮她渡过这一劫,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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