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显在办公室毫不留情的训斥了一顿以后，黄酩辞低调了许多。乔岳除了被王显责骂没收手机之外回寝室还被方知晓给打了一顿，后来又被陈晶晶念叨了好几天，见到黄酩辞恨不得躲着她走。

偏偏两人是同桌。

黄酩辞也不是没有弱点，她怕黑怕鬼，到了晚上一个人从不出门。至于鬼片，那是她父亲大人的爱好。但只要她在家，黄继奇从来都不敢放，毕竟女儿小时候还因为看鬼片半夜做噩梦吓得发烧进医院过。

好在现在长大了，虽然还是害怕，好歹不会被吓的去医院那么没出息。

介于闹了这么一出，接下来二十一班就平静了。

依旧是正常的学习考试，期间黄酩辞在年纪的排名一直未变，班上排名却上升了好几个，和方知晓的座位直线距离不断拉远。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学校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方润。

电话是在考试结束后收到的，估计是为了不影响两个孩子的考试。黄酩辞听得心惊胆战的，怀疑父子俩会不会打起来。

好在，方知晓要比她想的理智的多。

徐英的意思是让方润来接两个孩子回去，有黄酩辞在其中，方知晓应该会给自己父亲一点面子。

这夹心饼干的夹心一点都不好做。黄酩辞默默的翻着白眼，问母亲：“那他以后是住我家还是回家住啊？”

“看知晓自己的意思。”徐英叹了口气，对那少年有些同情，“妈妈把他房间收拾好了。不过知晓懂事，他爸去了估计就不好意思来我们家了。小辞，你看着点，也可以劝知晓继续过来住，那个房间我们给他留着呢。”

黄酩辞应了一声，收拾好东西和室友道别，“奴役”着王洛川帮她把箱子提到楼下，心思早就飞到别出去了。

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一会，方润和方知晓便过来了。

光看着就知道父子之间充满了火药味，方知晓拉着行李箱背着书包，板着脸走过来。方润跟着后面两手空空，一脸尴尬。

黄酩辞有点想逃，别怪她不讲义气，这种氛围实在太怪了。就算外面不谙真相的家长都频频看父子两人，然后低声和自己的孩子说话，看两人的目光也饱含深意。

方润见到黄酩辞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急忙笑着过来拿她的箱子：“好久没见，小辞又长高了，也变漂亮了。”

黄酩辞笑眯眯的道谢，心里却不屑。她这两年都不怎么长个，长高个球啊，没看到你儿子才是长高了。

再漂亮的话如果听的人觉得不舒服就不是好话。

学校不允许外来车辆入内，任何时候都不例外。

三人以一种古怪的氛围、尴尬的姿势朝校外走去，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不吝是度日如年。

方润捡了几句话干巴巴的问黄酩辞，黄酩辞都会回答，不过缩减的短的不能再短。到后面，方润讪讪笑着，也不说话了。

黄酩辞和方知晓并排走着，她数次觑着少年的脸色，冷的跟块冰一样，冻的她一句话都开不了口。

到校外上车，望着四个圈边上的A8，黄酩辞的眼睛跳了跳。

车上还有一个司机，下来帮忙把箱子放入后备箱里，方知晓抿着嘴拒绝了他的帮忙，然后和黄酩辞坐在了后面。

这个情况，还说什么？黄酩辞同情方知晓，他一定不想回到那个家里，但他没有在她家一直留下的理由。徐英和黄继奇都没有出现，在他心里估计觉得他们也厌烦自己了。

毕竟哪有人会长年累月的住在别人家里？

如果她妈真的收方知晓当干儿子的话……这个念头在黄酩辞脑海里一闪而过，算了，她不想跟方润那样的人有什么联系。她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发消息给旁边的人。

方知晓一动不动笔直的坐着，手机不知是被设置成静音还是关机，一点声音都没有响起。

黄酩辞轻轻扯了一下方知晓的衣袖，指尖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对方的手背，她微微一怔。

一到冬天黄酩辞的手脚总是冷的，跟冰块一样。可是刚才碰到方知晓的时候，她发现，方知晓的手比她的还要凉。

黄酩辞把自己的手机放到方知晓面前，他的眼珠子依旧一动不动。

她忍不住用力扯他衣服，刚巧前面路口斜刺里的冲过一辆电瓶车，司机一个急刹车。黄酩辞狠狠的朝前面撞去，额头一片冰凉。

没有撞到靠背上，她被方知晓的手给挡住了。

这样硬邦邦冰冷的手，可能还没直接撞上去舒服。黄酩辞心里虽然在吐槽，说是不敢说的。方知晓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继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

黄酩辞的耐心有限，如果不是前面还有两个人，她可能早就暴起揍人了。

她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维持自然：“方伯伯，我想去买点吃的，能在小区外面把我先放下吗？”

方润回头看到黄酩辞的笑脸，笑着应下了。他的目光扫过后面依旧板着脸一言不发的方知晓，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车子缓缓在小区门口停下，黄酩辞打开车门，突然用力拉了一下方知晓。

“知晓陪我一起去吧。”

方知晓被拉了一个措手不及，脑袋还在车门上重重的磕了一下。眼神触碰到黄酩辞的目光的时候，全身的冰冷从眼中慢慢褪去。

她说会保护他，原来是真的！

黄酩辞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拉着他的手往旁边小路跑去……方润在车里望着两人快速远去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

“走吧。”

这样手拉手的奔跑，让方知晓的心跳瞬间加快，和之前一样，那双小手的触感柔软，就和她的内心一样。就算不应该，但在刚才，方知晓的内心除了失落还有些微的怨，对黄家。

既然让他离开了那里，为什么还要让他回去？

跑了一段路，确定后面的车子已经看不见了，黄酩辞停下了喘了口气。

“我妈说，房间给你收拾好留着呢，你要不想回去就继续留我家。”

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吸进了一口风，黄酩辞被呛的咳嗽起来，弯着腰站在路边小脸呛的通红。

方知晓无奈的给她轻轻拍着背，脸上表情柔软了许多。

“你爸硬要来，我妈也没办法。”黄酩辞对他挥挥手，认真的说，“你爸挺混账也挺会找时间的，不过他现在开口我爸妈也没办法。毕竟不是那个女人刚回来的时候，反正你现在都跟我出来了，等会直接回我家吧。”

方知晓望着她，眼神幽深：“我和他，到底是亲父子。”他自然是不想回家的，可是有些事情，避无可避。

黄酩辞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兜：“所以呢？”

方知晓语塞。

黄酩辞看了他一眼，慢慢朝前面走去，方知晓默默的跟上。

“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爸顶多就是想你了。”黄酩辞幽幽的说，“我觉得我爸妈和你都想复杂了，要真有什么事也得过了高考再说。”

不得不想多啊。方知晓跟她差了一步，也双手插兜的走着，这是一种保护的姿势。

“小辞，我没有怪叔叔阿姨的意思，他们对我这么好。”

黄酩辞转头瞥了他一眼：“我没说这个，就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去我家还是跟你爸回去。反正我妈的意思我传达了，你要跟你爸回去她估计今年都没心情唠叨我了。”估计光顾着心疼他了。

方知晓沉沉的望着她：“那你呢，小辞你希望我去哪里？”

黄酩辞在菱州府第外边一家烧麦店门口停了下来，熟练的对店员报单：“四个烧麦，两个一袋分开装，谢谢。”闻言盯着热气氤氲的蒸笼愣了一下，才从兜里摸出钱递过去。

她把一袋烧麦给方知晓，低头咬了一口，被烫的直吐舌头。

“我现在都习惯你住我家了，你会做饭会给我讲题。要是你回去了，我一个人肯定很无聊。”而且董初梨和她也闹的不怎么开心，她还不能去找董初梨玩。

这不是方知晓真心想要的答案，但就算是“习惯”也很好。如果她不能开窍爱上他的话，让自己成为她的习惯而离不开也不失为一种方式。反正黄酩辞喜欢过的人最后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此刻，少年的眼中都是少女，而少女眼中，是烧麦。

方知晓不像刚才一样冷冰冰的，声音有些微颤：“只要叔叔阿姨不赶我，我想一直都住下去。”

“想得美了你。”黄酩辞吞了半个烧麦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还想一直住下去，你以后买房给我留房间啊?”

还真会留，不过是同一间。方知晓在心里说道。

滚烫的烧麦让他的指尖和手心都热了起来，略微有些痒。少女眯着眼睛，光芒却照进了他的心里。

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黄酩辞咽下一口烧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

“妈，嗯，我俩等会回去……都放我家了，挺识相的嘛。”

黄酩辞刚说了几句那边就开始徐英就开始骂她，她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等母亲骂的差不多才问：“那我现在能回去了吗，外面冻死了。”

“也别跑来跑去的折腾了，家里今天没做饭，出去吃火锅吧。”徐英在门口换鞋子，“我和你爸等会出去，今天考试完让你们吃点好的。”

“我们平时吃的也很好啊！”黄酩辞笑了起来，她偶尔还是能嘴甜的，“我要吃毛肚，要吃辣的，不要海底捞。”海底捞是徐英最爱去的火锅，但不是黄酩辞和黄继奇喜欢的。父女两人口味都重，偏爱老火锅。

挂了电话，黄酩辞笑着对方知晓说：“你爸把你的箱子放我家了，等会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从离校开始板着脸的少年唇角慢慢勾起，终于笑了。

明明是冬日，这一刻，却像春日里的百花，忽然盛开了。

因为方润的“识趣”，方知晓和他的关系在这个寒假缓和了不少。之前只要是方润的电话，方知晓都是静静等着自动挂断，从不接听。现在虽然说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但好歹还是接电话了。

“他说过年要带方洁回乡下。”

见黄酩辞好奇的眼光，方知晓言简意赅的把三分钟通话的核心思想给提炼了。

“你爸可真作。”黄酩辞评判。

方知晓深以为然。

窝在家里几天，学校的成绩单如期而至。方知晓还是不可动摇的第一名，黄酩辞望着自己不怎么浮动的年段排名和大跨度的班级排名，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高二分班后，高三就算再分班应该也差不多。可是你看我的班级排名，感觉等高三了，我们班会有挺多人离开的。”

方知晓说：“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实验班有懈怠的，平行班也有努力的。”实验班那几个热衷八卦心术不正的，再过一个学期差距也会更加明显。

“谁说没有，你不就是一成不变的。”黄酩辞撇撇嘴，“也不知道第二名是不是乔岳，幸好我和你差距大。换成我是他，对你都会有心理阴影，绝对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他还真心大。”

要你是第二，这第一我会让给你。方知晓淡淡的说：“他反抗过，无效。”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差距不是几分，每次都是十几分，有时候甚至是二十分，乔岳早就放弃了。

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的是动画片。

黄酩辞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后知后觉的想起应该扔在楼上没带下来。她戳了一下方知晓的胳膊：“你有乔岳洛川QQ的吧，问问他们的成绩呗。”

方知晓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意思很明白，要问自己问。

抽了张纸巾擦了一下手，黄酩辞瞄了他一眼，接过手机发了两条消息出去。

接到消息的两人都惊呆了。

乔岳还好，他自动认为方知晓是为黄酩辞问的成绩。而王洛川，她和方知晓虽然加了好友，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平时黄酩辞在的话，两人面对面可能会说几句话，黄酩辞要是不在，这两人根本就是陌生人。

而且，乔岳和王洛川都还没收到成绩单。

两人各自纠结了许久，把一段话改了又改，删了又删，最后只回来一句“还没收到”。

黄酩辞把手机扔给方知晓，突然笑道：“这么说的话，我这排名好像也挺危险的，没准高三分班就被踢出去了。”

方知晓脸色一冷：“我给你补英语。”

“别。”黄酩辞拦住他，“我在学校每天都很认真的记，现在想起来脑袋都疼。这寒假你就别折腾我了，我还想好好活呢。”

方知晓抿抿嘴，低头给她剥核桃。

二中的成绩单出来的时候，董初梨联系了黄酩辞，跑到她家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

到底还是发小，眼前的这个女孩，陪了自己那么多年。黄酩辞的心肠还是软的，到了一杯滚烫的热水让她捂手，拿了纸巾坐在一旁低声安慰她。

董初梨擅长的本来就是文科，被强迫选了理科以后这一学期的成绩可想而知。

黄酩辞安慰了她许久，她才抽抽噎噎的止住哭泣声。泪光朦胧中望见对面方知晓俊俏却异常冷淡的脸，心情突然平静了。

年少时的爱恋，坚持要比说出口更难。董初梨还是喜欢着方知晓，但这半年来，她知道有更多比喜欢方知晓重要的事。

“小辞，我以后怎么办啊？”

黄酩辞有些为难，要是董初梨在一中，她还能帮着给她补补课，可她在二中，很多事情便有很多不便。而且高二课业紧张，她现在还算游刃有余的状态，但等高三呢？

转文科的想法从脑海中一过就被她否决了，同为固执的家长，徐英还会听黄继奇的，赵兰却是一家独大。

“你寒假作业做了吗？要不以后来我家做吧。”黄酩辞建议，“我和知晓帮你，能学会一题是一题。等到了学校，你多问问老师，别觉得不好意思。你多问问，老师对你才会了解的多，知道怎么教你你才懂。”

董初梨含着泪点点头。

一句话，这个寒假又成了一个学习的寒假。黄酩辞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表面上还得笑着安慰董初梨。

两姐妹的关系算是和好了，但方知晓和董初梨却回不到过去了。虽然是寒假学习，只要黄酩辞不在的时候，方知晓也会借口避开，绝不和董初梨单独在一起。

而且，凡是三人在一起的时候，要么去董初梨家吃饭，要么三人出去吃，方知晓是绝对不肯下厨的。幸好黄酩辞心大，愣是没把身边两人的别扭往深处想。

过年回了茅山，如黄酩辞预料的“作”一样，方家爷爷奶奶坚决不承认方洁是方家的人，拿着个大扫把把父女两人给赶出了方家。

和初次见面相比，方洁脸上的妆卸了，头发剪了，衣服也穿的规规矩矩。黄酩辞仗着自己是小辈从方家把方知晓给拉到了黄家。

整一个过年都是鸡飞狗跳的，方润最终还是带着方洁返回了新城，留下方知晓陪着两位老人。

关系或许可以修补，但感情的缝隙永远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