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瘢,顾名思义,便是诅咒所留下的瘢痕。
可这数量之多,还是令人咂舌。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母后,您这是诅咒了多少人?”
王后惨然一笑,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才开口道:“我诅咒的,从始至终只有我自己罢了。”
“为何?”
“翎儿,你可知你父王为何会娶我为后?”
“有所耳闻。”
王后的娘家乃是炎国首屈一指的氏族,岭南尹家。
当年若是没有尹家带头支持,国君之位花落谁家还尚无定数。
父王看中的,从来都不是尹皓月,而是她尹氏嫡女的身份。
后来父王顺利继位,自然该论功行赏,而尹家劳苦功高,王后之位自然也就非尹皓月莫属。
“我是尹家嫡女,我也有我的骄傲,可我的骄傲就这样被他踩在脚下,我怎能甘心?”
“可是父王也从未苛待过您吧?”
“呵,你可知,他宿在我的艳阳殿时,午夜梦回喊的都是你母亲的名字。”
这种夫妻间的事情,你不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暗自腹诽道。
那么照这么说,母亲和父王仍是相爱的,却为什么没有选择厮守到老呢?
至于大祭司一职,不是还有一位同样拥有朱雀印记的圣子么?
我原计划是来替母亲报仇的,可现在即使我不动手,她也命不久矣,我突然就看淡了。
我与她面对面坐下,静静的看着这个抚养了我十几年的女人,感情没有绝对的对错,继续争辩下去也是毫无意义,于是我岔开了话题,问道:“母后,您还没有问答我,为何要这般诅咒自己?”
“我在刚嫁给你父王的那年受了伤,巫医说,”王后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幽幽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嗣了。”
“不可能,那皇兄和两位皇姐又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诅咒自己换来的。”
提起自己所出的三个孩子,她才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笑容慈爱又温柔。
!!!
我内心倍感震撼。
“母后,值得吗?”
用这种自残式的方式令自己像普通女子一样可以怀孕生子,真的值得吗?
这代价未免太沉重了些,尤其是明知这个男人不爱你……
炎国王后尹皓月,那般光鲜亮丽的表象下,原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一个痴人。
然而我显然还是低估了她对我母亲那滔天的恨意,以及一个濒死之际的人究竟能有多么疯狂。
她突然抬头冲着我笑了笑,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对我露出这般纯粹的笑意,她巧笑嫣然:“事到如今,值不值得已经不重要了,翎儿,永别了。”
她挥了挥手,埋伏在此的尹氏影卫便扎堆向我扑来。
想必就是这些人动手杀了我的母亲吧,那我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至少还能手刃杀母仇人。
王后显然也低估了我,我可不像两个姐姐那般只是学了些聊胜于无的防身术。
我所学的,一直都是皇族暗卫专门用来杀人的功夫。
说来也是奇怪,我父王不擅武学,母亲更是如此,而我却自幼就在武学上极有天赋。
只要是看过一次的招式,我便能学到个七八分,私下勤加练习,便能完全掌握。
“母后,你不该向我动手,白白害得尹家损失这么多的精锐。”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影卫便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均已毙命。
那些影卫身手不俗,因此我也未能全身而退,身上平添了大大小小十余道的伤口。
伤口并不痛,反而是有些麻痹的感觉。
我知道,他们的兵器上淬了毒,好在都是些常见的毒药,但我眼下却也腾不出时间去解毒。
尹皓月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她看我动作已经开始变得迟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来了更多的影卫。
难道我今日要命丧于此了么?
原来死也并不算太可怕,至少我这个死法不算太痛苦。
“放肆!”
在我意识模糊摇摇欲坠之时,突然落入了一个森冷而陌生的怀抱。
我有意想要看清自己救命恩人的模样,眼前却一片模糊。
只瞧见他一身白衣已被暴雨淋湿,隐隐透出衣衫下的一小片赤红……
赤红?
是那个拥有赤羽印记,已经闭关多年不出的圣子么?
他为何要救我?
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吧……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救了我,总之他的出现让我莫名觉得分外安心。
我放心的将自己交给他,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