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然抬脚走了进去,玉桥见他便行了礼:“世子。”
“嗯。”他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坐下,看着脸色还有些许苍白的灵瑶仍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粥,好像并未察觉他,玉桥看了看她,还未说话提醒便听见段修然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世子身体金贵,仔细别被灵瑶传染了风寒,到时候反咬一口,灵瑶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可段修然并未生气,只是问道:“你腿有旧疾,可……还好?”
“废不了,放心吧。”灵瑶放下汤匙,“没胃口了,玉桥,收下去吧。”
“是。”玉桥将残羹剩饭收拾好,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今日父皇召见世子,所谓何事?”可能是碍于气氛太过尴尬,灵瑶率先打破沉寂,问道。
“只是些国家政事,你若想听,我……”
“不必了,”灵瑶打断他,“女子不能干政,若非情势所逼,断不能坏了国法。”
段修然话虽被怼了回去,可是他却并不觉得恼怒。看向灵瑶,虽有些病态,却也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他站起身来,将手放在她的额头,是正常的温度。
许是没有料到他这般举动,灵瑶一愣,竟微微有些红了脸,有些结巴道:“你……你做什么!”
“只是看看瑶儿是否痊愈。”他的声音那样近,就在她的耳畔,却灼热得烫人。
她一把推开了他:“登徒子!”
“你我已是夫妻,何来登徒子?”段修然看向她,如玉的脸颊透着几分胭脂色,看上去好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诱人极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她逼近,把她圈在一小方天地里,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通瑶儿为何多次舍命救我,如今细细想来,大约是公主的身份让你别扭,让你觉得这欢喜之情,不该你来开口吧?”
灵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段修然简直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一边说着喜欢想要明媒正娶,一边又百般羞辱多次冷言相向,如今又这般……她还没说话,脑子里就想起了二七的声音:“恭喜宿主,解锁了攻略对象爱意值!”
“什么东西?”灵瑶问道。
“攻略对象对宿主心生爱意,是为爱意值,等到任务完成的时候,爱意值越高,所得积分越高哦!”
“我才不……”需要呢!
“宿主还欠着银子,请慎重考虑!”二七打断她的话,然后就断了线,颇有一种“我话说到这儿了你爱咋地就咋地”的意思。
行,这个二七是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灵瑶回过神来,看向他,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几分羞怯还有几分情愫:“若非大义,便不会舍身;若非恩情,便不会忘命。你对我没有大义,也没有大恩,有的不过是自年少懵懂时,依稀可见的欢喜罢了。”
他有些欣喜若狂:“瑶儿,你当真……”
“世子,冰宁姑娘请您过去。”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让段修然不得不一愣。
“瑶儿,冰宁她于我有恩,你……”
“贵妾也好,平妻也罢,君子须得以涌泉报滴水,何况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许下了诺言,怎不好兑现?只是父皇宠溺我,得等些时日才好。”
他看着她的眸子,里面写满了真挚与单纯。他轻轻一笑,对着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等我。”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段修然一走,灵瑶立即唤醒二七:“二七!你那个什么值上升了没有?”
二七很快回答:“刚刚还百分之八十,现在已经百分之九十啦!宿主继续努力哦!”
“可以还我欠的银子了吗?”
二七没有回答,想必已经自动关机了。
灵瑶躺在床上发呆,她没有记忆,脑子现在最清楚的就只有“越珩”二字,可是越珩究竟是谁呢?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段修然与越珩有着什么联系,可那联系是什么呢?
想着想着,便觉得困意袭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大病一场却实使人觉得困乏,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冰玉楼。
段修然刚一进来,便看到正在掩面轻泣的吴冰宁,她见他来,便扭过头去,像是在闹脾气。
而他却好似没看见一般,问道:“出了何事,这么晚了非要找我过来?”
吴冰宁不说话,一旁的慎心只好解释道:“回世子,姑娘说腿突然疼得厉害,却又无法。”她犹豫了一会儿,捕捉到吴冰宁暗示的眼神,才咬咬牙继续道:“听闻公主那里新得了对腿疾有效的草药护膝,便想着……可否借来一用?”
见段修然不应声,难以辨别喜怒,慎心是怎么也不敢再说话了,任凭吴冰宁如何使眼色,她也装作看不见似的,瑟缩在一旁使劲低着头。
吴冰宁气得狠狠吸了一口气,道:“公主泼辣跋扈,冰宁本就惹得公主厌烦,若是去了岂不是给修然徒增烦忧?只是她大约从未想过,她现在拥有的,原本究竟是谁的!”
“够了。”段修然淡淡说了一句,却已经可以隐隐察觉到他的不悦,“刚刚瑶儿还说,贵妾或平妻,她都不介意,你呢?我一直以为你率真,如今看来,不过是没有格局的妇人!”
“瑶儿?!”吴冰宁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叫她瑶儿?!”
段修然瞥过脸,没再看她。
可是吴冰宁却好像失了理智般一直问道:“你何故叫她瑶儿?你是不是心悦她了?!我就知道,我早就该知道!话本子里说的狐狸精魅人都是真的,她生的那副模样,一看就是个蛊惑人心勾搭男人的妖孽!”
“闭嘴!”段修然愤然起身,皱着眉道:“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说的那些话,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吗?你这般样子,与市井泼妇有何不同!还有,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得知,瑶儿得了一副护膝的。”
他声音平静,却宛若重石落水,在吴冰宁的新湖中引起了惊涛骇浪,她努力平复,眼中的泪水几乎是喷涌而出,带着哭腔道:“修然以为我只是想要那公主的东西?我不过是试探罢了,如今看来,还不如装傻不知道,与其证明你已经变了心,还不如愚钝些蒙骗自己你心中还有我!”
这便是不着痕迹地略过了段修然的质问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只见他衣袖一甩,说了句“早些休息”,便出去了。
吴冰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紧咬牙关,只听“刺啦”一声,手中捏着的帕子变成了两半。
“赵灵瑶,好好的公主你不当,怎的非要和我抢?!既然如此,休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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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瑶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昨晚困得很,竟出奇地睡得好,外头的玉桥听到动静,便赶紧进来道:“公主醒了,天色尚早,不若再睡会儿?”
“服侍我洗漱吧,不睡了。”灵瑶道,“昨天虽然大病一场,倒也叫我看清了那吴冰宁的为人。”
灵瑶与玉桥闲唠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而玉桥正在梳理她的头发。
“怎么?公主发现了什么吗?”
“你可还记得那日骑马,她说为了救一朵花闯入倾盆大雨中,结果摔了一跤的事吗?”
“自然记得,奴婢只觉得这种行为矫情得很,一朵花而已,若是真正的爱花之人,她的院子里怎么花草都是下人收拾的?”
“试想若是一朵花都值得她怜惜,不惜冒雨去救,你可知昨日我在冰玉楼前,那雨大如柱,她竟站在窗前冷眼观看,连把伞都不曾借我一把。”
“当真是虚伪至极——公主,您刚刚说什么?!”玉桥突然激动道。
“怎么了?我说,我淋雨,她连伞都不曾借我。”灵瑶虽疑惑,却还是道。
玉桥摇摇头:“不是,公主,您细细回想,那吴冰宁,当真是‘站’在窗前看着您的?”
她刻意咬重了那个“看”字。
灵瑶瞬间便明白了玉桥所关心的重点,细细回想之后,主仆两个对视了一眼,灵瑶确定道:“的确是站着的,我很肯定。”
可是段修然明明说吴冰宁因为那日乞巧节的事废了双腿的。
一切不言而喻,正巧外头传来了吴冰宁的声音:“灵瑶妹妹,今日可有空闲?听闻近几日鸿瑞酒楼新来了个说书先生,极其有趣,灵瑶妹妹可要一起去瞧瞧?”
本就想去探探虚实,结果她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玉桥与灵瑶对视了一眼,走到门口道:“天色这样早,姑娘可用了早膳?听闻那鸿瑞酒楼早膳样样做的精致可口,再加上表姑娘说的那个有趣的说书人,不若与我家公主一起去看看?”
玉桥笑道:“听闻那金玉阁又赶制了一批好看的簪子,表小姐若喜欢,一起去瞧瞧,午膳再回也是行的。”
果然,吴冰宁的眸子亮了些,连忙道:“自然是可以的,可是……我出门不甚方便,不若灵瑶妹妹先去鸿瑞酒楼等我,我晚些到可好?”
玉桥干脆应道:“自然。”
吴冰宁道了谢,开开心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玉桥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下,回去便禀报了灵瑶。
“大约是怕我与她一起出去,出了什么事自己摘不干净罢了。”灵瑶说道,“无妨,她设计害我,我何尝不是要让她现原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