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瑶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她的嘴被塞了一块破布,手腕也被绑着绳索,便是想说也没有办法。
赵熠一边嚼着,一边把她嘴里的破布拿开:“你想说话?”
“天道使然,人无完人。智者知其然,故完善其身;愚者不知其然,故怨天尤人。你说命运不公,怎么不看看自己?”
她看向他,并不畏惧。
赵熠却是笑了,笑得有些阴森,他一下子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她:“你什么都有了,一出生就受万人敬仰,自然不懂。大道理倒是说了一堆,可是我的苦楚,你根本就一点都不懂!”
“我是不懂,我不懂为何要在太平盛世挑起战乱,害的那么多忠于你们的人成了刀下亡魂!”
“闭嘴!”赵熠一下子便把她推到在地,“你长在象牙塔里,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你那父皇不顾所有宗族的反对非要剥削贵族的权利,你懂那种为了生死站在刀尖上拼命的滋味吗?”
“父皇明明也说过,皇室宗族若有才能者,定会重用,是你胸无点墨,只想着歪门邪道!”
“呵,歪门邪道?”他似乎胡冷笑了一声,叫人看不清想法。
灵瑶撇过头,继续道:“明明留了你一命,给定安侯留下了血脉,可是你却偷偷返京,留下你母亲一人,这种行为,难道是君子所为吗?”
“我母亲?!”赵熠的语气突然怪异了起来,“没错,贪恋权势与荣华的是我,策划谋反的是我父亲,可是……我的母亲做错了什么?!她自幼锦衣玉食,她也是外公的掌上明珠,嫁给了父王,成为侯府夫人,身上还有诰命——这样的人,那群畜生怎么敢践踏!”
灵瑶一愣,便见赵熠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般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目中无神唯有点点的泪花在闪烁:“他们玷污她,侮辱她,却好像嫖/客一般把几两碎银仍在地上,而这些银子……是我们母子的口粮……”
赵熠哭了,他现在落魄,却也悔不当初:“她病了,他们竟不闻不问,说什么优待,都是假的!”
他恶狠狠地抓住灵瑶的衣襟,凑近了她的耳畔语气阴森:“赵灵瑶,我告诉你,今天无论结局怎样,我都要杀了你以祭奠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许晚音怎么没有错?灵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眼神轻蔑,看向他:“天道轮回,所有作恶者皆无好报,即便今生无虞,来生也会为牲为畜做为报应。你应该庆幸,他们今生都还清了,最起码来生不必再受苦。”
“你说什么?!”赵熠眼眶欲裂,“你敢污蔑我母亲!”
“我没有污蔑她!”灵瑶用力挣脱他的桎梏,一字一句道:“许晚音她想害我,还利用我母妃!如今她受尽苦楚以命相抵,大约才是还清了!”
“你!”赵熠气急,却突然听到了外面马儿的嘶鸣,他把破布重新塞回灵瑶的口中,警惕地趴在地上,确定没有大队人马,才把灵瑶拽起来道:“你既然这么牙尖嘴利,可不还是在我手上?想活命的话,那就看看你的段修然能不能救你了!”
说完,他便拽着她站在破庙的门口,冲着外面道:“把银票放在门口!”
段修然穿着一身的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夜色太浓,灵瑶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见段修然把手中的木盒放在了地上,往后退了两步,道:“一万两给你了,马匹就在我身后,只要你放了瑶儿,我……”
“闭嘴!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赵熠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笑道:“段修然,你应该知道,若是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出现,赵灵瑶的下场吧!”
“我只要灵瑶活着。”段修然道,“其余的条件,我都能满足你,包括——送你远离京城。”
灵瑶感觉到赵熠一愣,她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便知道相比复仇欧,赵熠还是想活命的。
不然,他也不会要银票和马匹,也不会留着自己的命。
赵熠没有困住她的脚,就是为了方便拽着她移动,只见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盒子前,拿起盒子颠了颠,颇为满意:“段修然,不给我耍心机,才是明智之举。”
他说完,便拖着灵瑶继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直到马儿旁边,他才笑了:“段修然,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吗?!一旦放走了赵灵瑶,你手里的剑就会立马刺到我身上!”
他笑得有些阴森:“你若真想赵灵瑶活着,那就明日清早朝着东北方向找,我若是觉得安全了,自然就会放了她。”
段修然的嘴角抿紧了,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情,赵熠也不再说话,而是死死地盯着他。
这是一场无声的角逐,事关生死,还有尊严,赵熠不除,始终是个祸害。
突然,灵瑶一下子挣脱开了捆绑住她手腕的绳子,赵熠本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段修然那里,便没有料到这一出。但是灵瑶离的他太近了,赵熠一把便抓住了灵瑶的手,发现她本来修建得圆润的指尖已经残破不堪,甚至有斑斑血迹
她竟靠着指甲磨开了绳子!
赵熠本想着灵瑶定会朝着段修然跑,哪知道她竟反其道行之,夺过他手中的匕首便狠狠朝着自己的腿刺去,赵熠不知她竟要如此,慌乱之中拉了她一下,那匕首便偏了些,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灵瑶的脚踝便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血痕。
“瑶儿!”段修然惊慌失措,刚刚他便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同,可他竟不懂她的意思,刚刚宛若电光火石,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灵瑶一下子瘫倒在地,赵熠使劲地扶着她想要带她逃跑,可是灵瑶的腿好像废了般,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赵熠本就是个草包,不能文也不能武,跟别提有什么大的力气能扛起灵瑶了,再加上他现在瘦骨如柴,更加没用了。
赵熠也顾不得其他,知道自己的计划不能实施了,便赶紧上马。疾驰而去。
“赵灵瑶算你狠!但是这又能怎样呢?我依旧能逍遥快活,而你竟挑断了自己的脚筋,怕是——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隐藏在树杈之上的弓箭手得到段修然的命令,几十支箭齐齐地朝着赵熠射去,他直接倒下了马,而马儿也乖巧地跑回了段修然身旁。
原来段修然没有安排大队人马随他上山,却安排了一队神箭手隐藏在树荫之中,那赵熠怎么也是跑不了的。
其实灵瑶本就是他们的忌惮,刀剑无眼,就怕伤到她,没想到她竟以这种方式让赵熠放弃她,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赵熠活命之心远远大于复仇之意,拽着灵瑶不过是拼了命地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这根稻草成了累赘,那也没必要再抓着了。
毕竟没有办法再走路的人质,就是一块拖累他的铅石,只会拖累他逃命的步伐罢了。
“瑶儿!”段修然赶紧抱起她,只见她唇色泛白,额角冒汗,很快就晕了过去。
午夜子时,本该入寝安眠,可是平阳侯府却乱做了一团,玉桥在门外着急得直抹泪,段修然则是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孙氏也披着衣裳出来了,她本就睡不着,只想着要安稳地将灵瑶救出来,哪知道修儿一回府便差人去找太医,快马加鞭地去请了宫里的老太医来。
“太医下马时脚步发虚,可能好好医治啊?”玉桥着急道。
“我们本想请张太医,他年轻,就算受马匹颠簸也不会有碍,哪成想张太医昨日便告假说是回乡了。得亏李太医说年轻之时曾经跟着骑马陪驾,这才请了来,哪知道太医年纪大了,竟也有些受不了折腾。”请太医的小厮说道。
“下去吧。”孙氏道,“这么多人在这围着也没什么用,没由得再打扰瑶儿。”
“是。”小厮行礼便下去了。
门开了,李太医一边擦着汗一边走出来,段修然赶紧迎了上去,李太医一愣,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段修然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待出了院子,果然见李太医在哪儿等他。
“世子。”李太医行了个礼,段修然忙扶起他:“李太医快请起——瑶儿的伤势如何?”
李太医摇了摇头:“公主的左脚脚踝伤口深可见骨,暂且不说留不留疤痕,那脚筋断得彻底,怕是……”
“怕是什么?!段修然仿佛知道答案,却仍不肯相信。
李太医叹息了一声,直接断了他所有的希冀:“怕是左腿再不能走路了。”
他抬头道:“世子还是早些为公主备好轮椅吧,公主也可以偷偷练习用拐杖走路,可最初总会容易摔跤,世子……要多多劝慰公主啊!”
李太医摇摇头,转身欲要离开,却被人拽住了袖子,段修然几乎是哀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真的无法了吗?她那般骄傲的人,怕是……”
不着痕迹地扯回自己的袖口:“便是华佗在世,也无法了。”
段修然宛若失了魂魄,走到院子里,孙氏便赶紧走上前来问道:“修儿,太医怎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