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竟脚尖轻点,离开了。
这就是二七所说的危险?灵瑶皱着眉看着司望离开的方向,那个家伙,看起来很奇怪。
猛然想起宋朔,她赶紧回头,见他只是掌心微微有了些擦伤,便放下心来:“好了,回去我帮你包扎一下。”
“不必麻烦。”宋朔抱着他那把剑,抬脚便离开了。
回了茶馆,红莲这次自己化作了原形窝在了水盆里,而灵瑶则是趁着宋朔熟睡,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宋朔的这身皮囊和他的这条命,简直就是灵瑶拼死也要护住的东西,万万伤不得。
“龙女,你说,他为何要救我啊?”红莲晃荡着自己的花瓣,有些天真地问道。
灵瑶帮他处理好伤口,道:“因为他心里有是非善恶之分。”
刚开始的时候,他吝啬、自私、冷漠,贪财还满满的杀戮之心,后来她发现他竟也会多管闲事,也会有怜悯之心。
“我觉得宋朔大哥不是因为这个。”红莲自顾自地说道,却被灵瑶打断了接下来的话:“好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红莲晃了晃自己的花瓣,也听了话,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茶馆还没开门,就见镇子上因为丢了孩子而疯癫女人守在门口,店小二一瞧,怕她妨碍生意,便道:“喂,你怎么不在醉仙楼门口守着了?你孩子在哪儿呢!”
那妇人却好似不疯了,恳求道:“求求您,让我见见仙姑。”
“鲜菇?”店小二挠了挠头,“这不是饭馆,是茶馆!哪儿来的蘑菇!去去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麻烦您,通融一下……”女人锲而不舍,大早起的竟也引了许多人围观,远远瞧见灵瑶,妇人便激动道:“仙姑!仙姑!我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你气度不凡,不成想竟真的是上天派来帮我的……”
说着,竟有些哽咽。
“让她进来。”灵瑶对着店小二道,“她并非疯癫,只是失了孩子心里难过。”
“这……”店小二有些犹豫,灵瑶二话不说扔给他半两银子,“这个可以让你开门了吧?”
“得咧!”店小二喜笑颜开,“你可快些,莫被掌柜的瞧见了!”
“是是是!”妇人赶紧点头应下,便匆匆往里走去了。
灵瑶引着她去了他们住的小屋子,里头本就狭窄,如此一来便更觉得没地方站人了。
红莲正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自己的脚,双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着宋朔打坐,见灵瑶领了人进来,便道:“这位是……”
“我……我姓林,夫家姓李。”妇人答道。
“李林氏。”宋朔蒙着眼睛,叫人看不见神色,他在和灵瑶和红莲解释人间的规矩。
“宋朔大哥,这个我听过,女子嫁人从夫,原姓林,夫家姓李,便随了夫姓,换做李林氏。”红莲赶紧接话道。
既然解释了,宋朔便也不再多说这个问题,对于红莲对他的称谓的改变,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而是开门见山道:“那个醉仙楼,什么时候开的?”
李林氏赶紧回答:“如此算来,也得有三年了。那会儿大张旗鼓的,里头装的很华贵,我还未成亲,平日里听父母念叨,只觉得那样大的酒楼干不了多久,毕竟镇子上的人都舍不得出去吃饭,哪知道那竟是个窑/子,实在叫人不齿。”
“可是你们就没想过,大家都不富裕,她们究竟是怎么撑下去的?姑娘们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可是都要银子的,十文钱就能找个姑娘,未免也太便宜了。”灵瑶道。
“女人家只管过日子,哪会打听这些事?”李林氏窘迫道。
“第二个问题,镇子上以前可丢过孩子?”宋朔问道。
“这个……有的。”李林氏回忆了一番说道,“那时我还出阁,听母亲邻里说,有人家丢了孩子。”
“大约多久之前?”
李林氏想了想,算了算时间:“未出阁的时候,大约是一年半之前,如今细细想来,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也听闻有一家丢了孩子。”
“她们的丈夫,无疑都去了醉仙楼。”灵瑶肯定道。
“所以,你是说我夫君……”李林氏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去了醉仙楼,叫那妖怪有机可乘,施了法术让他亲自把自己的孩儿抱过去,送羊入虎口。”灵瑶毫不犹豫地戳穿,“虽说是那群妖怪做了孽,可与你丈夫也有关系,因缘相系,恐怕你的孩儿……大约是回不来了。”
李林氏一听此言,本来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破灭,一时站立不稳须得扶着门框:“怎么会……”
“明晚我会帮你们镇子除去这个祸害,至于孩子,若是还在最好,若是不在,我便也无能为力。”宋朔淡淡道,宛若看破了生死,看惯了离别。
“不……求求你们……”
“灵儿,送客。”宋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走吧,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有安排,怨不得旁人。”灵瑶说着,便将李林氏往外推,那李林氏伤心欲绝哪里肯走,笃定了他们能救自己的孩儿,死死地扒住门也不愿离开,哭的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我求求你们……他才三个月大……”
“若再纠缠,我们即刻启程离开乌头镇。”宋朔淡淡一句话,却叫李林氏不敢再多言了。自己的孩儿已经不见了,她当过人母,知道痛失孩子的滋味,她知道那多难受,不忍再让别人尝那滋味了。
送走了李林氏,红莲晃荡着自己小脚丫:“你真狠心,顺便帮她找一下孩子有何妨?”
“不是宋朔不帮忙,而是那孩子八成已经……没了。”灵瑶替他回答着,“只有大妖才能用婴孩的精魄修炼,醉仙楼那群小妖,想必只是人家的工具罢了。”
“无需多言,明日自能见分晓。”宋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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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的夜晚,月亮大如玉盘,圆润明亮,丝毫不吝啬地将那光辉赐予大地。红莲沐浴着月光,只觉得浑身舒爽,若非听了宋朔所言,她竟还不知道月华有助于她修炼。
那群妖怪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只见平日里灯火辉煌的醉仙楼今夜一盏灯都未亮,月光洒在屋顶上,好似给房屋的砖瓦镀了一层银白色的霜。宋朔足尖轻点,跃上屋顶,寒剑出鞘,直指月亮,他一手持剑一手捏住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灵瑶待在下面帮他望风,虽说二七没有说今晚有危险,却也要警惕为好。
红莲则是看着月光下的人,他站在那里,任凭夜风吹动他的衣衫,身后是一轮微微泛红的月亮,虽看不见他的眉眼,却能看出这是一个天资之人。
“你说,为什么一个随时能杀了我的人,我却觉得他如此令人心驰神往呢?就好像一杯掺了毒的茶,明明知道它有毒,却仍固执地想喝下去。”
灵瑶看向她,这怪异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该不会是……
行啊,灵瑶抿了抿嘴,没想到一个瞎子竟也能钩的人魂不守舍的。
只听见一声“起”,宋朔手中的箭刺破了符纸,便见那符纸竟无无故燃烧了起来,随即便听到一阵又一阵地哀嚎声响起,便见那老鸨自廊下腾空而起,身上带着黑色的戾气,看着宋朔恶狠狠道:“那日我便觉得你不对劲!没想到你这臭道士掩了气息,竟要亡我?!”
“尔等作恶多端,世道不容,我只是替天行道罢了。”宋朔淡淡说道。
月光变成了诡异的红色,而前两天宋朔洒下的血如今都变成了滚烫的火焰般,燃烧着这里所有的妖怪,也如同一座牢笼,锁住了她们的性命。那老鸨听着自己手下姑娘们的哀嚎,气恼地化作原形——一只体态肥硕的大狸猫,朝着宋朔便一爪子挥了过去,宋朔也不是吃素的,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轻而易举就躲开了狸猫的袭击,还反将一军,将符纸贴在了狸猫的身上。
那符纸似乎是一道利剑,只听见那狸猫叫声凄惨,便化为了人形,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宋朔,眼中满是哀求:“我知道你为何杀我,是我算计那些婴孩,这都是我身上的业障。可是那些孩子并非真凶,她们只是想要修行,没有残害过一条人命,还请大师手下留情……”
“只要你告诉我,幕后真凶是谁,我便饶了你。”宋朔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实则是在给她们一线生机。
“说了我便也活不了了……”老鸨道,“那人千年道行,你斗不过的。”
“若是不说,你现在就会死。”宋朔丝毫不拖泥带水,冷言道。
“罢了,”老鸨叹息了一声,“半颗妖丹而已——你且去找念姬……”
宋朔眼睛看不见,却听到“啊”的一声惨叫,那老鸨顿时化作了一团烟雾,只留下一颗拇指大小的妖丹,在半空中散发着幽幽的黄绿色的光。
“即便是说了,你也得死,不如我帮你了。”司望站在屋脊上,手里拿着一支箭,笑道。
“司望!”宋朔有些恼怒,朝着司望的方向怒吼了一声。
“别这么暴躁啊。”司望笑道,“我今儿到是刚发现,你把门派的衣裳给换了,怎么,终于承认自己不是天成派的弟子了?”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灵瑶怒道,“她马上就要说出幕后真凶,你却加以阻拦。你们那个天成派乃是名门正派,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和那群妖怪是一伙儿的!”
“闭嘴!”司望手中的箭“嗖”的一声便飞了出去,却被宋朔给拦了下来:“司望,别太过分。”
“呵,这是你第二次帮助妖物了,宋朔,你觉得是谁背叛了天道呢?捉妖师,斩妖孽,除邪祟,不杀人。你看看,你犯了所有忌讳,不仅不杀妖邪,还杀了人呢……”他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