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唐姒揣好钱袋离开当铺的时候,街对面坐在茶摊上的蓝衣男子才慢慢走进了当铺。
主事的正慢悠悠地把镯子收进抽屉里,抬头就看见了自家少当家的,连忙道:“少当家,您来了啊!”
吴玉摇着手中的折扇,看起来漫不经心的,道:“方才那人,是来当东西的?”
“是的。”主事一边应道,一边拿起镯子,放在柜台上。
吴玉凑近了一看,发现只是一个普通的银镯,顿觉了然无趣。
示意主事的把镯子收好,吴玉一边摇着纸扇,一边眯起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没想到,那居然是唐姒。那么……
他的脑中不自觉闪过另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夕阳下驭马银枪出,敌血染红缨。
想到这,吴玉忍不住叹了口气,面带惋惜。
——
唐姒将怀里的银两贴身藏好,向着米铺的方向走去,然而,当她路过一家木匠铺的时候,唐姒的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不由得想到白虞川那粗制滥造的轮椅,只怕是他自己做的。忍不住动了给他换把轮椅的念头,然而眼下她手中的银两并不多,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在米铺买了一两银子的白米和一些家里缺乏的生活必需品,又在路边的一些菜摊上买了些东西,想到白虞川那长衫下略显瘦削的身材,又咬咬牙买了些肉和鸡蛋。
在买鸡蛋的时候,唐姒又看上了一旁的小鸡仔,等到她回过神来,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好在卖鸡蛋和小鸡仔的大娘,看在她买了那么多东西的份上,帮她把东西运上了推车。
夕阳渐渐染红了天边,等到唐姒回到家的时候,身上的银两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二两银子,在付了大娘几文钱后,大娘还热切地帮她把东西拿进了小院子里。
然而,当唐姒一推开门的时候,就见到主屋前的坐在轮椅上的白虞川抬眸看来。
“我回来了。”她眉眼弯弯道。
白虞川坐在屋檐下,房檐的阴影将他笼罩在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唐姒隐隐看到,他那紧攥着推轮的手微微松了下来。
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动轮椅,向屋内而去。
这两人之间冷滞的氛围明显有些奇怪,大娘放好东西后立刻识相地离开了。
唐姒把米和肉菜往厨房送进去,又打开了厨房的窗户,让阳光照进,顺便通了通风。
等到把其余的东西都安放好了,唐姒慢慢向屋内走去,她礼貌地敲了敲门,问道:“我买了几只小鸡仔,想在院子里圈出个地儿来养,你介意吗?”
半晌,冰冷的男声才传了出来,“随你。”
得到回答后,唐姒立刻挽起袖子,兴致冲冲地在这破败的小院子里圈出了块会长小草的地,然后将小鸡仔都放了进去,又匆匆拿厨房里那些糙米出来,撒在鸡圈里。
等到她长吁出一口气,略有满足感地结束了劳碌,不经意地回眸,又看到白虞川坐在轮椅上,立在门口看她。
好奇怪啊。唐姒忍不住想到,她都回来了,白虞川还在担心……或者说忧虑什么呢?
于是,她主动站起身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立定,温声道:“你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吗?”
白虞川抿紧了唇,看着面前的唐姒被暖色的夕阳所罩,心下略微一恍,语气带着有些别扭的酸意,道:“今日那史秀才已经去村长家提亲下聘了,你可以收收心了!”
史秀才?唐姒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似乎是原主在外面勾搭的男人,面上一讪。
“说他做什么,我与他没关系了。”
闻言,白虞川眼神一动,似是狐疑地扫了她一眼,对上唐姒似笑非笑的样子,立刻别开脸,声音低低道:“是你自己说要留下来的。那些梁秀才刘公子什么的……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话音刚落,白虞川的身子不由自主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和错乱。
这话说的,醋味着实有些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些话。只能暗示自己,这是男人的本性!谁能忍受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搅和在一起,给自己戴绿帽子?就算是名义上的妻子也不行!
好在母胎单身了快三十年的唐姒,在这一点上简直是一窍不通,以为白虞川又是在警告自己,好气又好笑道:“行行行。”
察觉到唐姒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古怪,白虞川心下微微一松,但看着她那么自觉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有些警惕,他冷声道:“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改嫁给那些人!”
听他这话,唐姒微微一怔,黛眉微蹙,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不过二十五六的男人,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居然浑身上下带着这般沉重浓厚的戾气和死意。
就在她愣神的一会,白虞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接伸手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面色阴鸷而狠厉道:“你听到了吗?!”
“知道了。”唐姒回神,赶忙安抚,目光扫过他的手,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她板着脸,道:“你手上的帕子呢?”
唐姒看的是他不久前包扎起来的左手,但此时,他的左手上空空如也,帕子不见踪影。再凝神一看,便能看到轮椅的推轮上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许是她突如其来严肃的态度,让白虞川稍稍一怔,神色略有别扭。
下一秒,他就看到面前的女人毫不客气地甩开了他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椅背,转身将他推进了房里。
“真是不省心。”她似叹非叹道。
白虞川的脸色一冷,却又不想说,那帕子是因为他以为她又跑了,一怒之下扔掉了。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他的手,唐姒给他倒了杯热茶,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你就坐在这,不许乱动,我去做晚饭了。”
她转身出去的时候,白虞川的眸色变得一片晦暗不明,薄唇紧抿,剑眉紧蹙。
他不相信唐姒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了性子,但她那手腕上的一点胎记又表明了她确实是唐姒,不是其他人。上吊后的唐姒明明停止了呼吸,却又奇异地醒了过来,像变了个人一样。
莫非,她是在上吊前遇见了什么人,故意演这一出给他看,降低他的戒备,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