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宽也从那间亭台里出来,秦括随手打发开蔡家的仆役,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低声道:“人都在那边那处阁楼里。”
他指的自然是那些参与宴会的达官显贵:户部尚书黄圣楠,礼部侍郎黄文耀,刑部尚书崔纯,致远侯……
“怪不得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见到,都是那些人的子侄辈……”沈宽习惯性地想去扶着腰间佩刀,却是发现今日并没有带着,尴尬地缩回手,说道。
“看来蔡家也没有把咱俩当人看啊……”秦括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我本来以为至少能够看到蔡次膺的,谁知道这人甚至不愿意见我一面,只是派出了他那个经商的弟弟……”
这处亭台里只是年轻的晚辈,年纪大些的只有一个蔡东霖的父亲,蔡家老二蔡弘乂。虽然秦括并不是看不起经商之人,但是对秦括仅仅只让一个蔡弘乂接待……这分明就是没把他当一回事儿!
正说着,眼尖的沈宽突然伸手拉住秦括,伸手往湖对岸指去。
只见在湖对岸,有着一团亮光正在行进着,光影里笼罩着几个人的人影,其中两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貌,不过看样子服饰和体型应该是女子模样。至于另有一人则是须发斑白,正当壮年,和身边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交谈着什么。
在他们之前,则是一个穿着灰色衣衫,打着灯笼的人,在前面不慌不忙地走着,时不时回头说上一句话,似是在提醒后面的女子注意脚下。在他们之后,则是三四个侍女打扮模样的丫鬟,手笼在袖子里,低着头,在后面跟着前面的四人。
几个人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并且时不时就要停顿一下,似乎是顾及两名女子的感受。
“那是……”秦括眯着眼睛,好一阵辨认,才看出来那人是谁,不由得惊讶道:“蔡次膺?”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龙行虎步的壮年男人正是蔡家家主,蔡次膺。
“不止,殿下你再看看前面那个打灯笼的人。”说话间,沈宽早已将手放下他也不过是指了一下而已,甚至连灯笼都压低了几分,小声道:“那人看起来很是眼熟。”
秦括闻言,又是细细辨认一番,才惊讶道:“是喜宁?”
那个打灯笼的人的身影,像极了喜宁的模样。只不过他没有穿着平日里的那身大红袍,一时之间秦括没有认出来他。
“就是喜宁。”秦括再次观察一阵,肯定地点点头,道。
他对喜宁的身影记忆太深了毕竟被这老太监拐弯抹角地诓骗去不少银子,想没有印象都难。
只是……
“喜宁怎么在这儿?”秦括有些惊讶:“还是在蔡家的听泉园?”
这个时候魏宫应该已经关闭宫门了,他怎么会在外面?还是在蔡家的地方?
虽然对魏帝来说,蔡家没有黄家威胁那么大,但是显然也不是什么盟友否则当初迟炳仁一案中,魏帝也不会让校事官绑了蔡东霖。
而且,那两个戴斗笠的女子又是什么人?能够让喜宁出宫陪伴,那必然是宫中之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蔡家有什么人在宫中?”秦括扭头,小声问道。
“好像有个贵妃?”沈宽回想起在醉风楼看到的情报,有些迟疑地说道:“似乎是听宋若玉提起过一嘴。”
宋若玉掌管魏都事宜,这种事情他说有,那就必然是有的。
“怪不得……”秦括长舒口气,说道:“蔡家居然能够说动魏帝,让蔡贵妃出宫参加这劳什子琉璃会,蔡次膺这是下血本了啊……”
说不定,这次琉璃会背后就有魏帝的身影。
“失算了……这次是失算了啊……”秦括口中喃喃地说道。
就在这时,他看见几名像是蔡家仆役的人快步跑了过来,肩上还扛着一顶轿子,为首的则是他们两人在大门处见到的那个蔡管事。
这湖虽然大,但是不是那种圆滑的边沿,而是参差不齐的模样,因此有些地方相距甚远,有些地方却不足十步,可谓是别有情致。
因此,那几名蔡家仆役跑过去时,已经是有些气喘吁吁了。
那两名女子一先一后上了轿子,几个仆役活动一下肩膀,重新扛起来了轿子,速度不快不慢地往远处跑去。
等到那一处灯光远去,秦括和沈宽对视一眼,抬腿往湖对岸的阁楼那里走去。
反正琉璃会是在那里,蔡家保留在手里的那些大块琉璃,应该也在那个地方。
……
草原。
廉清虚坐在灯火下,看着碗里的黑色血液,一言不发。
这是从乞颜卜右身体里取出来的毒血,他们刚刚进来屋子,便有忠心的奴仆将这血液送到了这间屋子里。
这是用石头建起的房子,看样子像是和建造这石城同样的材料。虽然北狄人时代定居马上,但是显然在这石城之中,简单的帐篷并没有办法满足人们的衣食住行,所以就产生了这种石头房子。
廉清虚从腰间取下小药箱,放在桌子上,轻轻打开来,在里面翻出来一个瓷瓶。
瓷瓶白色,用着木塞塞住,上面写着不知名的几个符号,就像是防伪一般。
轻轻打开塞子,廉清虚从中拨出一些褐色粉末状的物质,投入到了那碗血液之中。
刚一进去,那些血液便如沸腾一般,表面泛起一层黑色的泡沫,很快便笼罩了整个碗面。同时,一股恶臭的味道从桌上传来,令人窒息。
廉清虚这一脉不仅仅会救人,更善药材之道。
闻到那股味道的第一刻,廉清虚就屏住了呼吸,站起身来,伸手打开了屋门,让这股恶臭飘散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的恶臭才在草原的清风之下散开来。
坐回到桌前,廉清虚默默地盯着那碗血液好久,才伸手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碗,拿出一柄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割了一下。
等到小碗之中的血液有了半碗之多,廉清虚停了下来,伸手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了一些到手上,止住了伤口。
他伸手取出另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颗看起来较小的药丸,放入了木碗之中。
只见黑血翻腾。
木然地看了看手里的瓷瓶,廉清虚只感到一阵心累。
这是相思散,廉家独有的毒药。
秦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