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溪庵的尼姑……怎么会这样!静慈心悸脑中轰轰,眼神涣然,她从一开始就认为凶手是庵外的人,未曾想过庵门内的人会牵扯其中。
吴清风看好戏地瞅了她一眼,别有深意道:“莲溪庵的尼姑啊!”她拖长尾音,边说边慢慢摇头,话中藏话,引人联想。
静慈冷静下来,“你可还记得那尼姑是何模样,可知她的法号?”
小二道:“就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没什么特别的。”小二顿了顿,眼珠往左,想起了一点,“那日城北赵小姐的丫鬟似认得她,喊了那尼姑一声清什么的,清什么呢?想不起来了,若让我再见那个尼姑,我能认得她。”
“清……”静慈低声呢喃,清莲师傅?不,不会的,清言师傅吗?
小二退下后,吴清风身心愉悦咬了口糕点,啧啧赞叹,“五香斋的糕点,不愧是京城一绝,连庵里的尼姑都吸引来了。”
见静慈默不作声,脸色却煞白,吴清风继续捅刀子,“静慈庵的尼姑,一个个都这么不安分的么?这心不静,如何侍奉菩萨,一个个平日里吃斋念佛,打坐念经,是给念给菩萨听,还是念给自己化化罪孽。”
“吴司直,真相暂且还不清楚,你这么说是污蔑我们静慈庵。”静慈紧握五指,指甲戳在掌心,留了些痕迹,她在意的东西不多,唯有她的信仰和静慈庵。
“污蔑?”吴清风趾高气昂,“没听那小二说吗?静慈庵的尼姑来买了三份核桃糕,人可是死在静慈庵的,苏星辰口中和桃林里发现的都是核桃糕,静慈庵脱不了干系。”
“许是苏帮主嘴馋,托人买的。”静慈绝不相信是清言或清莲师傅是凶手。
“是吗?”吴清风明显不信。
“够了。”沈炎沉声中断二人的争辩,他这一声是说给吴清风听的,静慈不知他的用心,还以为沈炎在护自己人,她不甘看着沈炎,隐忍淡淡悲伤,这眼神让沈炎心疼,他想张嘴解释,却不知该是如何说词。
周景瑜坐得很板正,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个过失当了沈大人发怒的宣泄口,陈静的眼神左右飘忽了下,桌下的脚踢了踢自家哥哥,眼神示意道:表现的机会到了。
陈霄会意,拿起一块莲花酥递给静慈,静慈没什么胃口,但看到陈霄满含春风的眼神,她不忍拒绝,接过糕点致谢。
沈炎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拳,青筋爆突,死死盯着静慈的手,见她真的去接莲花酥,还放入口中细细品尝,恨不得起身一掌拍碎桌子。他胸口堵得慌,思绪混乱,想做些什么,又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坐那生闷气。
陈霄柔声道:“据我所知,莲溪庵只有两位清字辈的师傅,是庵主清莲师傅,还有一位便是清莲师傅的师妹,清言师傅。”
沈炎毫无征兆站起来,转身边走边说:“去城北赵家,在这做无端的猜测,不如亲口问问那个丫鬟。”
六人走后,刚才跟他们说那么多话的小二快步走入五香斋后院的书房内。
书房内,一身穿墨青色锦衣的男子背对着门逗弄笼中金丝雀,小二敲门后,锦衣男子允声后,小二卑躬进入,未敢抬头,视线刚瞥见锦衣男子的靴子,急忙跪在地上,“公子。”
锦衣男子仿若没听到,继续逗弄金丝雀,小二跪在地上,肉眼可见他整个身体瑟瑟发抖,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窗户是开着的,窗框将院中的广玉兰树框成了一幅画,风儿摇曳枝干,白色硕大的花儿轻轻点头。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和着鸟儿清脆的叫声,本是悦耳的合奏,此刻却显得诡异。
不知多久,锦衣男子终于转过头,雌雄难辨的双眼似笑非笑,小二的头低的更低了,额头已磕在地上。此男子是五香斋的主人,人称‘公子’,在他手底下办事的人知道他的习性,事情办得好,赏,大赏。事情若办砸了,轻则断肢,再则丧命,重则生不如死。他赏罚分明,手下人,爱之畏之。但是,他们都是心甘情愿为他办事。
小二道:“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引他们去寻城北赵家的丫鬟。”
公子向小二扔了一个钱袋,小二捡起来打开,里头全是金子,小二不断磕头谢恩。
公子道:“这些金子足够你回乡买院置田,即刻启程。”
“遵命。”
小二离开后,公子捏了些鸟食在手指上去逗鸟,看着金丝雀轻啄他指尖的鸟食,他勾唇浅笑,脑中浮现静慈的脸,小尼姑啊小尼姑,你莫让我失望了,你是这棋盘上很重要的一颗子。
城北赵家,在京城这种高官显贵聚集的地方,赵家顶多算得上是个小富之家,存在感不强。他们站在赵宅外,赵宅是江南风的小宅子,门口连个通传的下人都没。
他们打算直接上门,这时,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提着篮子缓缓走来,见他们一行人往门口走,喊道:“你们是何人?”
稍稍打量了这丫鬟,周景瑜问:“你是这府里的丫鬟?”
“我是这家小姐的丫鬟,你们在这做什么?”丫鬟上下打量他们,一脸戒备。
静慈问道:“是你昨天一早去五香斋买的核桃糕吗?”
“是我,何事,我去为小姐买份核桃糕跟几位有何干系,劳烦各位追到府上来?”
低眉顺眼的丫鬟见多了,这般无大无小,伶牙俐齿的倒是头次见。
周景瑜想亮出官家身份震慑震慑她,他刚手搭在腰牌上,沈炎摁住他的手,之后,沈炎眼神示意陈霄,陈霄会意,扬起标志性的笑容,上前拱手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做糕点的,五香斋糕点远近闻名,特别是核桃糕,本想买份回去研究成分,哪知卖光了,听闻小二说有位尼姑买了三份,小二又记不得那尼姑的法号,听说姑娘认得,便想向你打听打听。”
陈霄上前一步,离丫鬟一步之遥,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她,丫鬟痴痴盯着他瞧,陈霄柔声细语道:“姑娘可否告知?”
丫鬟瞳孔扩张,那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活吞了陈霄,美色当前,她抵抗不了呐!似着了魔乖巧顺从道:“是莲溪庵的清莲师傅。”
“你胡说!”静慈失控上前,“我师傅根本不爱吃核桃。”静慈跟了师傅十年,清楚她所有的习惯。
丫鬟瞪了眼静慈,嘟囔道:“你长得怪好看的,怎这般大呼小叫没教养。听你这话,你也是莲溪庵的尼姑?看来清莲师傅没好好管教你。”
吴清风闻言掩唇轻笑,谁说静慈的不是,她都爱听,恨不得鼓个掌,喝个彩。
丫鬟白了个眼,“还有,我没胡说,我亲眼看到清莲师傅拎了三份核桃糕走,不过,她不是自己来的,我看到她出门后跟一个公子一同离开。”丫鬟忽然感觉不对劲,戒备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是做核桃糕的吗?怎又有个莲溪庵的尼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小丫鬟太机灵了。沈炎向丫鬟慢慢走去,就走了几步,丫鬟感觉身边的空气一丝丝被抽走,压的她喘不过气,这男人生得好看,但太凶了,看上去不好说话,丫鬟舌头打结,“你……你要……做,做什么?”
丫鬟双手抱胸,周景瑜翻了个白眼,这小丫鬟想什么呢,他家大人能瞧上她?对她做点不可描述的事吗?
“说。”沈炎淡淡吐了一个字,小丫鬟腿一打哆嗦,立马脱口而出,“是户部尚书的公子。”
欧阳沐之!师傅和欧阳沐之认识?怎么可能,她从未见师傅和欧阳沐之有交集。她要去问师傅到底隐瞒了什么。
静慈顾不得他们,转身离开,沈炎下意识追上去,握住她的双臂,见她眼中有湿意却强忍着,心疼极了。
在一句句证词中,静慈的信任一步一步被击垮,她小心翼翼捧着心中仅存的信任,如履薄冰,生怕信任碎了,她的世界暗了。
“我要回庵里问问师傅,我不信他们说的,唯有亲耳听到师傅的回答,我才安心。”
吴清风他们追了上来,吴清风冷笑道:“你师傅会如实告诉你吗?我看真相就是这样,这凶手是你的师傅。”
静慈怒视她,逼问道:“你说我师傅是凶手,我问你,动机是什么,如何作案,可有人证。”
“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放心,我一定找到证据,将你师傅缉拿归案。”
“这是人命案子,你冷静点,别感情用事。”沈炎劝导静慈,“我明白你的感受,如果你认为清莲师傅是清白的,就更应该努力找到证据,找出真凶,还她清白。”
静慈渐渐平复情绪,道:“我想再去看看欧阳沐之的尸体,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静慈姐姐,我们一起去吧!人多力量大。”陈静附和道。
陈霄也想共同前往,刚想开口,沈炎快他一步,“清风,你随陈霄回大理寺,大理寺还有一堆事务需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