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酒杯里,盛着大宁最好的琼浆玉液,桂花的香气掺着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此酒名曰桂花暖,是爹爹最爱喝的酒。
她从不畏惧生死,更何况她的死,能让一切都回到最初。
她仰头,举杯。
正欲一饮而尽时,忽然听到张青茹厉声叫道,“且慢。”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张青茹,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怕?”张青茹缓步走到她身边,眼睛却没有看她,只直直的盯着她的肚子。
雪白的宫裙下面,是楚梓兮隆起的小腹。
“你有孕了?”
这明明是个问句,可听在楚梓兮耳里,这是个肯定句。
“原来,你还不知道。”
楚梓兮低低一笑,然后对上张青茹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眸子,如同淬了毒的黑珍珠,闪着嗜血的光芒,似乎要将她拆吃入腹。
她抬了手,葱白的手指顶端,染着朱红的丹蔻,渐渐逼近楚梓兮的肚子,“你凭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梓兮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寒声道,“拿开你的脏手。”
张青茹看着她的腹部,猜想她应有三四个月的身孕,时间竟这么长了,她在青鸾殿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她喃喃道,“他竟将你藏得这样好。”
“娘娘,”晴欢看到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忙出声提醒道,“来不及了,万万不能错失良机呀。”
这实在是个除掉皇后这颗眼中钉的好机会,如今大少爷起兵,将皇后瞬间推上了风口浪尖,现在就算杀掉皇后,她们主子也不会背上骂名。
“是呢,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就可惜了,”张青茹咬着牙,看着楚梓兮,面目狰狞,“本宫改主意了,晴欢,拿把匕首来,今日本宫要划开这贱人的肚子,将这个孽种千刀万剐!”
张青茹疯了!
听了她这句话,晴欢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娘娘,这……”
若真是如此,皇帝必定龙颜震怒。
“呵……”楚梓兮又是一声冷笑,她讥讽道,“想不到贵妃心思竟如此阴毒,你大可放马过来,本宫会怕你吗?”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张青茹原本还有一丝犹豫,现下听到这声讽刺,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只想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杀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将她千刀万剐,以死谢罪,“晴欢,匕首。”
“娘娘,万万不可,若不留个全尸,陛下那边,很难……”
“你怕什么,他岂敢动我?”
哥哥的兵马在塞外虎视眈眈,顷刻间便能将大宁江山覆灭,她如今有什么可怕的。
晴欢眼见劝不住,一咬牙,一闭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前拿起匕首,放到张青茹手中。
楚梓兮低头,看着张青茹手上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这把匕首,削铁如泥,足以将她碎尸万段。
可楚梓兮不怕,因为她知道,她死的越惨,皇帝的怒火就烧的越旺。
她的计划,也就进行的更顺利。
拿着酒杯的手一松,白玉瓷杯滚落在地上,声音清脆。
张青茹握紧了匕首,看着楚梓兮的脸,近乎癫狂道,“你又蠢又笨,除了这张脸,哪里比得上我?可那个男人,偏偏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你这样的女人,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你不配得到他,更不配有他的孩子,去死吧,贱人。”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张青茹手腕猛地用力,匕首径直捅向她的腹部。
可是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在刀尖即将没入她的身体的时候,一抹明黄色映入张青茹的眼帘,她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那把匕首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她还未来得及抬头,一个猛烈的巴掌便落到了她脸颊上,耳中瞬间传来轰鸣的声音,鼻腔和口中一股腥甜汹涌而出,她一个不稳,便倒在了地上。
那人抬脚,一下又一下的踢到了她的肚子上,张青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剧烈的疼痛袭来,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晴欢扑倒在地上,抱住来人的脚,声泪俱下,痛声哀求道,“陛下,陛下不要……我们主子才刚小产,您不能这么对她呀。”
可是他没有停下来,他一脚踢开了晴欢,声音冰冷,“来人,将这贱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很快便有两个人上前,将晴欢拖了下去,晴欢仍哀求道,“陛下,娘娘知错了,求求您饶了她……”
元郇提起张青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她的右脸高高肿起,口中鼻中流出了黑色的血,他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柔情似水、温婉清丽的女人,冷声道,“来人。”
兆喜带着两名小太监上前,“陛下。”
“那壶酒,都给她喝下去,要是少了一滴,朕唯你是问。”
他送了手,张青茹重重的倒在地上。
方才他的那句话,让她瞬间情形,她强忍着疼痛,慢慢开了口,“陛下……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
元郇接过兆喜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满脸嫌恶的看着地上的女人,“动手,朕不想再听到她说一个字。”
这样心如蛇蝎的女人,不配他动手。
很快便有一个小太监拿了一团抹布,塞进张青茹的嘴里。
楚梓兮呆呆的站在那里,方才元郇冲进来,对着张青茹的那顿拳打脚踢,着实吓到了她。
她从未见过这样狂暴无情的元郇,他发起怒来,恍若一头暴怒的狮子,他想致张青茹于死地,他的每一拳,每一脚,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元郇转过身,视线终于落到了楚梓兮身上,他低头,看着她赤足站在地上,皱起了眉头,寒声道,“怎么连鞋都不穿。”
他走到她身边,将满脸呆滞的楚梓兮打横抱起,看着她,担忧道,“怎么了?方才被吓到了么?”
楚梓兮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对他嘘寒问暖的男子,又想起了方才的那一幕,张青茹的闷哼声传了过来,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恐惧。
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可怕。
他也宠爱过张青茹,方才那个被他按在地上暴打的女人,也曾与他同床共枕,交颈缠绵。
他在杀鸡儆猴,楚梓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元郇低着头,看着怀中的人,瞧见她黑色的眸子里慢慢溢出的恐惧,他的阿兮果然聪明,一点就通,他的唇角勾起了得逞的笑容。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在她唇边落下一吻,用着无限深情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放心,你不会像她一样的。”
他抱着她,走了出去。
兆喜看到他离开,直起了身子,看着被封了口,按在地上的张青茹,一脸惋惜道,“贵妃,您这是何必呢?”
胆子这么大,竟敢动皇后,这不明摆着送死吗?
早在她说要用匕首划开楚梓兮肚子的时候,皇帝就已经站在门外听了。
先前那个拦张青茹一行人的宫女趁着看守她们的人不备,悄悄溜了出去,跑来向他通风报信,说贵妃要赐死皇后。
皇帝听了,勃然大怒,着急忙慌的便往勤政殿赶。
兆喜伸手,将她口中的布条取了出来,一字一句道,“陛下有旨,贵妃张氏,悍妒无德,阴毒蛇蝎,意图谋害皇后与其腹中龙子,罪无可赦,即刻赐死。”
兆喜的话刚落,便有小太监捧了方才张青茹带过来的那壶桂花暖过来,放到她面前,“娘娘,请。”
看着那壶酒,张青茹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恐惧道,“不,你们不能,我哥哥的兵马会踏平这里,杀了你们的!”
兆喜闻言,哑然失笑,觉着这女人还真是蠢笨无比,反正她如今是要死的,不如就让她死个明白好了,“贵妃娘娘,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陛下能将军权给你哥哥,也自然能收回来,您真以为,凭您哥哥就能撼动大宁的江山社稷,取了皇后的性命吗?”
张青茹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兆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随后又低下头,满眼都是同情,“您放心,过不了多久,丞相夫妇和您的将军哥哥,都会到九泉之下和您团聚的。”
张青茹是不信的,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很快便有人箍住了她的嘴巴,将壶嘴塞进了她的喉咙里,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倾泻而下,火辣辣的刺痛感灼烧着她的身体。
她想要挣扎,可是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合眼的最后一刻,兆喜的声音凉凉的落到她耳中,“甚好,还真是一滴都没落呢。”
那壶酒里的鹤顶红,是她亲自放进去的。
没想到如今,却要了自己的性命。